六月末,裴允澈和應挽之又要離開。
應秋知道,在雲水城外三十裡處,有一座小小的院子,爹爹娘親出門時,都會先到那裡,但是應秋從沒去過,那座房子,隻存在于應秋的想象裡。
裴允澈和應挽之走的第二天,祖母收拾了些輕便的夏日衣服,許凝畫已經預料到了什麼,她十分高興地找出自己的小箱子,整整齊齊與包袱行李小箱擺在一起。
許凝畫馬上六歲,一個小姑娘卻已經有了要做大夫的志向和願望,她在雲水城的山山水水和花花草草間,認識到的,是萬物平衡而相生相克,這樣純粹的感受,誕生于一個孩童。
于是在四歲見到祖母的好友,認識了很厲害的大夫鄭伯伯和鄭阿娘以後,小姑娘的夢想就變成了拜師學藝,成為一個治病救人的丹青妙手。
當然,或許其中連帶的有相近含義,但更多的隻是大人對于童言稚語的修飾美化,實際上在那時,四歲的許凝畫隻是驚歎于苦澀的中藥可以和食材搭配,變成美味的藥膳,例如甘草糕,黨參小雞湯。
而在今年,許凝畫接近六歲的時候,她已經可以拜師,學習一點簡單的藥理,認識各類藥草,所以祖母要提早上山,讓鄭伯伯和鄭阿娘仔細考慮這件事。
她們出門的路,要走出雲水城,轉向西南方大片的山地,一頭紮進一望無際的山林海洋,在交雜的山木花草間,可以看到一座竹林環繞的山頂,那裡就是鄭伯伯他們隐居的地方。
如果沒有人引路,普通人很難穿過蛇獸蟲蟻的防線,在崎岖難行的山路間穿梭,走進這一片的風景。
許雁帶着兩個孩子,行李其實并不多,也不沉,許凝畫乖乖提着自己的小箱子,應秋背着小包袱,走進密林不遠,就看到了一個瘦瘦高高的小少年立在樹蔭裡等待。
小少年一眼就看到了三人,他敏捷地在崎岖山路上奔跑,幾步間就到了三人面前。
小少年眼尾微挑,面冠如玉,月白色衣衫更襯的小少年身量高挑,如松攜風,他朗聲道:“祖母,師父和師母已經等候多時了。”
言語間,小少年走到許雁身邊接過她手裡最大最沉的包裹,然後一伸手,摸了摸應秋圓圓的腦袋,也不忘從許凝畫手裡接過小箱子。
“楚淇哥哥,今天我們吃什麼飯呀?”許凝畫擡頭看着楚淇,還是忍不住說道。
楚淇臉上忍不住帶起松松笑意,他在山路間用小箱子推開掩映的花草,“師母做了黨參湯,你喜歡的。”
許凝畫聞言,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腳步踩在泥土上也忍不住帶了點歡快。
走了不多時,就能在樹林間看到一條蜿蜒而上的石子小徑,夾雜零星黃色白色的小花。
幾人順路而上,終于不過兩刻鐘,便登上了山腰,到了此處,卻有一條攔腰小溪潺潺流淌,祖母抱起應秋,踩在石頭上跨過,許凝畫攬着楚淇的臂彎,也慢慢走過。
再順着餘下的路走了一刻鐘,就見到山頂平地,遠遠聞見藥材曬幹後的淡淡苦味,大片的竹林蒼翠,其間坐落着兩間房屋
房子方方正正,用山間常見的石材為基為牆,自己燒制的瓦片還泛着淡淡的青光,中間那座房子的左側面搭起竹棚,下面正是煮菜燒飯的地方。
應秋遠遠就見棚子下一名婦人挽起袖子正在炒菜,她一路小跑,頭發上晶瑩的汗珠還在跑動間與浮動的陽光相映成輝,“鄭娘親,你在做什麼呀?”
她颠颠兒奔到跟前,那婦人正好端着盤子盛出菜來,肥美的肉片與雪白竹筍片構成鮮美色澤,蒸騰的香氣撲鼻。
應秋立即很捧場也很實心實意地哇了一聲,那婦人眉眼具笑,“秋秋來啦,走上來累不累?”
“有一點,”應秋坦誠回答,但是眼睛卻從菜上移開,跟随着婦人,“但是想到要來見鄭阿娘,就一點都不覺得累啦!”
鄭清妍聽了此話,忍不住莞爾一笑,“秋秋的嘴真甜。”
楚淇三人也進了屋子,放好了三人帶的行李,許凝畫跑上前來,幫忙盛飯擺菜。
竹林間,搬來竹桌竹凳,清風拂過倒很涼快,桌上已經擺好了四菜一湯。
此時,鄭長風才從屋旁小路背着一簍新鮮草藥回來,他看到許雁,便先問好,其後便和兩個小丫頭打招呼。
略作寒暄之後,便要坐下來用飯,楚淇看鄭清妍分出兩碗幹淨的飯菜,便自覺端起道:“師母,您用飯吧,我去給祖父送。”
應秋卻也伸出小手道:“哥哥,我也端一碗,陪你去吧。”
鄭清妍聽了,臉上卻有點猶豫,但與許雁對視一眼,卻見她微微搖頭,便沒出聲。
楚淇見兩個大人也不反對,便笑着将手中的白飯遞給小姑娘:“好,謝謝秋秋。”
應秋很認真地端着飯碗,和楚淇一同沿着房側小路走進竹林深處。
竹林裡小道陰涼,涼風吹拂,楚淇道:“秋秋,今年學寫字了嗎?”
“學啦,哥哥,祖母教我的,”應秋眼睛還盯着手中的飯碗,一邊回答着,“我現在會寫爹爹娘親、還有祖母姐姐的名字,當然了,秋秋自己的名字也會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