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淇看着身旁不到腰際神情卻頗為慎重的小姑娘,臉上帶着朗朗笑意,“秋秋真棒!秋秋可以學學怎麼寫哥哥的名字嗎?”
“當然可以啦!還要學鄭阿伯和鄭阿娘的名字呢!”小姑娘的聲音雀躍。
不多時,便見到了竹林深處的另一間屋子,隻有屋前有一小片的空地,但是竹林樹木繁茂,幾乎稱得上是遮天蔽日,陰影鋪就。
小屋子孤零零站立,楚淇和應秋到了門前,卻見木門緊緊關着,楚淇伸出手用力推開,卻也隻聽門扉吱呀一聲,堪堪推開一個門縫。
楚淇不語,繼續加大力道推開半扇門,一點不算明亮光線闖進黑漆漆的房内,應秋的角度,隻能看清一張木桌子的木腿。
楚淇跨進門去,他轉過頭來道:“秋秋,進來吧。”
應秋小心端着碗,也走進門内,屋内隻擺放了一張高高的木桌子,昏暗裡隐隐有點紅色的老舊光澤,桌子下的镂空雕花卻很精緻,應秋默默辨認,是小鹿,小馬?還是什麼長角的高大動物。
楚淇将菜碗穩穩當當放在桌子上,應秋也掂着腳丫将飯碗放上桌子,伸着指頭将其推到菜碗旁邊。
楚淇轉頭,右側還有空間,但是卻隔着一張厚厚的竹簾,看不清楚,甚至連光線也透不過去,“祖父,飯菜送來了,我和秋秋先走了。”
語畢,楚淇牽着應秋就要離開,卻聽見竹簾後傳來一聲沙啞蒼老的咳嗽聲,然後便是輪椅滾動的聲響,楚淇一頓,問道:“祖父,您有什麼不舒服的嗎?我去喊鄭伯伯來看看吧。”
但是竹簾後沒有回答,隻有一聲拐杖敲級地面的回答,又沉又重。
楚淇卻沒什麼反應,也不曾說話,隻是握緊了應秋的手,少年的背脊挺正,側影嚴嚴實實地擋住應秋。
應秋有點好奇地歪過頭,竹簾還是又厚又重,什麼都看不到。
聽不見其餘的回答,楚淇又道:“祖父既然沒有其他事情,我就先走了。”
少年拉緊小姑娘,走出門去。
應秋牽着楚淇的手,卻在走出門後不遠便又回望,那個小屋子隻有一個小小的窗子,窗框也很老舊,像是和那張桌子一樣的材質,一面青紗覆在上面,像是小房子的一隻眼睛。
在陰影裡,莫名的有些孤寂沒落。
應秋回過頭,看向楚淇的側面,少年的下颌卻繃得緊緊的,手也抓的有點緊,應秋小小聲說:“哥哥,你可以松一點手嗎?”
楚淇回過神來,有些歉然一笑,“我抓疼秋秋了嗎?”
小姑娘微微搖了搖頭,楚淇松了點手指,繼續道:“我們回去吃飯吧。”
應秋點頭。
兩人回去時,餘下的人其實還都沒怎麼動筷,飯菜還是熱乎乎的,衆人有說有笑,愉快用餐。
午後,許雁向夫婦兩人說明來意,鄭長風取出一本百草集,翻開書頁,擺在許凝畫面前,“畫兒,你是喜歡師娘的飯菜呢,還是喜歡花花草草呢?”
許凝畫認真看了看書頁上綠色的枝條,紅豔的花朵,道:“我都喜歡。”
鄭長風又翻過一頁去,卻是密密麻麻的字迹,将一味藥材的特性藥理講述地清楚明白,但是對于許凝畫而言,卻幾乎看不明白,隻有偶然撞到三兩個字眼,小姑娘才認得。
“跟伯伯娘娘學醫,就要認識這麼多字,畫兒知道嗎?”鄭長風态度依然溫柔。
許凝畫還是去看書頁上密集的詞句,鄭清妍又問:“如果畫兒喜歡花草也喜歡飯菜,那我教你做藥膳,好不好?”
許凝畫又看看鄭清妍,她的目光從桌上的一碟甘草糕上又移到排隊等待的詞句上,小姑娘沒出聲。
良久,屋内兩人和屋外三人都在安靜等待時,她卻低頭一拜,起身後聲音清脆響亮:“我既喜歡學藥膳,以後可以給大家做好吃的,也喜歡和伯伯學字,我學會了,祖母就不會不舒服,阿瑩姐姐也不會肚子痛,還有秋秋,以後就不會發熱了。”
小姑娘的的眼睛烏黑分明,她很認真,跪在兩人面前,沒有一點遲疑。
夫婦二人對視一眼,又看到門外的許雁、楚淇和應秋,于是衆人不禁微笑。
從這天起,許凝畫就正式拜師學藝,成為鄭家夫婦二人的徒弟。
許凝畫要在夏天學會一本百草集,秋天學會藥理十全,冬天學習炮藥……春去秋來,許雁和應秋,也都在山上,将一同住到來年秋天。
而秋秋的五歲,在竹林的寒露裡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