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秋領着男孩去洗漱,他身上滾粘了太多的泥土,領口已經染成了土黃色,恐怕脖子裡也漏進去不少。
于是必須沐浴才好幹淨,但爐上的熱水隻夠小半桶,應秋便先請他先洗幹淨臉和手,等她燒多些熱水。
小男孩在浴房洗臉,應秋便到竈房生火燒水,柴火燒沸水很快,不多時就兌夠了沐浴的水。
小男孩多加感謝後便到浴房洗漱,應秋又去泡幹淨采摘的楊梅,在院子裡坐着等待。
這時候許雁才回來,她買了身幹淨的衣服,看到應秋,便悄悄道:“我剛才問遍周圍的人家了,他自然不是雲水城誰家的孩子,可也不是哪裡的親戚,你且問問他是哪來的,免得家裡人着急。”
應秋點頭,許雁便上前輕輕敲敲門,将衣服放在外間後便退出來,随後到廚房裡炒了菜肉,煮了份湯面。
等小男孩洗漱完畢,穿好衣裳出來時,便見院子裡大小三人都在等他,一時有些無措,抿着唇扶着門框,倒有些腼腆道:“多謝祖母,謝謝秋秋……”
他看到許凝畫時,猶豫了一下,許凝畫微笑道:“我叫許凝畫。”
男孩點頭,應秋上前來,問他:“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我?”男孩子看着應秋,臉上浮現出歉意,但還是道,“我姓陸,名良淮。”
應秋又告訴他:“你從山上過來,是從外面的哪裡來的?”
陸良淮聽了,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小聲回答:“我偷跑來的,本來帶了錢的,可是也丢在山上了。”
這時候許雁心裡一動,又聽陸良淮繼續說:“我從城外六七裡處的驿站跑來的,本來想着從入城處進,可是半途迷了路,不知道怎麼就到山上了,我從山頂看到城池,才一路下來的。”
許雁聽他從驿站處來,心裡的猜測已經有了七八分,且看他八九歲模樣,心知這孩子不應該身邊不跟着人,便道:“你也累了,如今不好回去,不如先寫封信,送到驿站去,讓你家裡人安心後來接你,好不好?”
陸良淮聽了,雖然同意了這樣的安排,神色間卻還有幾分躊躇,“謝謝祖母的安排,我這就寫信。”
陸良淮在許雁房裡寫書信時,許雁便将面盛好放到前廳餐桌上,等陸良淮從房中走出來,許凝畫從他手中拿過書信,三個孩子一起到前廳去。
許雁笑着道:“你且先吃點面,我出去尋人送信。”
陸良淮已經很餓了,這時候不免難以拒絕,很誠實地點了點頭,便又要道謝:“多謝……”
“你這會子已經說了好幾次謝謝了,我們都知道了,”應秋打斷他的話,拉着他走到餐桌處坐下,“先吃飯吧。”
陸良淮看了看桌上熱騰騰的湯面,悄悄咽了咽口水,雖然還是下意識想感謝,且看三人都看着他,便又腼腆微笑,然後便開始吃飯。
許雁放心下來,便要出門,許凝畫卻拉着祖母一起出去,還不忘告訴應秋:“他手上有擦傷,我屋子裡有藥,秋秋,你等下幫他擦一擦吧。”
應秋答應了一聲,便也坐在陸良淮旁邊看他吃飯。
陸良淮似乎真的餓急了,大口大口吃着面,但也沒有發出什麼聲音,也小心着湯汁菜葉濺到桌面上,吃相倒也雅觀。
應秋去看他的手,确實若隐若現的手腕處有一片擦傷,之前被泥土掩蓋,此時洗幹淨了,在男孩白皙的手腕上就有些顯眼,還有些泛紅血痂。
應秋又安靜地離開位子,陸良淮立即擡起頭來看她,男孩抿着嘴唇,嘴巴裡還有未咽下的面,他默默看着應秋走到後院,然後又見應秋帶着藥酒回來。
應秋重新坐到他身邊時,陸良淮才默默低下頭繼續吃面。
陸良淮很快就吃幹淨湯面,鮮香的面湯也被他喝幹淨,應秋默默遞過去一杯茶水,然後又遞給他帕子。
等陸良淮收拾幹淨,不等應秋再說話,陸良淮就自覺挽起袖子,将兩隻手平放在應秋面前。
應秋取出藥棉沾好藥酒,便仔細給男孩擦拭傷口,手臂手腕上的并不嚴重,幾乎沒有破皮。
“還有别的地方嗎?”應秋看着陸良淮問。
“有。”陸良淮看了看應秋,很快便又垂眼,濃黑的睫毛微微顫抖,“後脖子上好像有一塊,方才洗漱時有點血。”
應秋聽了,剛換了一塊新的藥棉,便見眼前的男孩默默轉過了身子,微微低頭露出後頸。
果不其然,後頸上的擦傷最嚴重,方才他不曾轉身,應秋沒有注意,現在在眼前細細看來,卻是一塊小兒拳頭般大的擦傷,明顯蹭破了皮肉,還輕輕滲着血。
應秋道:“會有點疼,你且忍一忍。”
陸良淮微微點了點頭,然後便趕忙穩住,随後他便感到冰涼的藥棉輕輕貼在後頸上,然後緩緩擦拭,慢慢向下,但是碰到了一處破爛的地方,一陣刺痛猛然傳來,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應秋手一頓,道:“這裡破了好大一塊。”
“嗯,沒事,不怎麼痛。”陸良淮連忙回答她。
但是應秋還是放輕了手勁,盡量避免弄痛他。
等擦好了藥棉,應秋道:“等晚上再給你擦一次,就會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