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山洞面前,陸良淮微微點頭,側身讓開,雲畫匆匆掠過,便看到了斜靠在山壁上的裴元辰,霎時也紅了眼眶,急忙上下打量了一遍,從肩膀胳膊一路撫下來,“哪裡受傷了?”
話音未落,便看到了裴元辰被包紮起來的雙手,她強忍着淚水,隻道:“不該讓你一個人回去,不論如何我都應該守着你的······”
裴元辰身上沒什麼力氣,昨日算是生死遭遇,一日水米未進,現在隻覺得身上有些發虛,可是她還是強撐着道:“姐姐别難過,不過一點小傷,養養便好了。”
陸樨也是如此,這小子含着淚把自己公子從上到下檢查了一遍,可是到底餘驚未消,單是一路找過來的山林痕迹便足以讓人膽戰心驚,卻見自家公子微微回首去看裴家的公子,臉上的那股子神色又讓他心頭一跳。
心裡剛回憶起從前一點舊事來,又想起這次出事,正是陸良淮忽然不管不顧策馬來追裴元辰,心裡又是一驚。
思及此,陸樨心裡不知是何滋味,酸辛苦辣甜此時大概一股腦倒在了他的心頭。
與此同時陸樨無意識地順着目光去看山洞裡的二人,口中勸誡的話還沒成型,便戛然而止,惹得他定在當場。
隻見眼前山壁上,正倚靠着一位烏發如瀑,纖弱蒼白的女公子,眼見她眉眼孱弱,如含水春波;面色慘慘,如弱柳扶風,而言談間柔聲細語,這小侍從上到下,左看右看,都不敢信這便是原先那位裴家的二公子。
陸樨還在兀自震驚,陸良淮卻已經回過神來,遠處尋人的侍從守衛們都已經停了腳步,立在原地等待,他微微一咳嗽,将陸樨從愣神中喚醒:“且叫侍從們都站遠些,莫要輕易靠近過來。”
陸樨嘴上一疊聲答應,匆匆跑下,于是家丁侍衛們便整齊列隊,背過身去站在遠處,陸影無聲無息落在陸良淮身前幾丈,昨日事發突然,連他也被陸良淮喝止,沒有跟在身邊。
陸良淮微微一頓,輕聲問道:“秋狩營地那邊怎樣?”
陸影垂首,默默回答:“昨日是公子的疾風跑了回去,我們便趕忙來尋,暫且沒有驚動旁人。”
陸樨已經捧着兩個包袱跑了回來,身後也跟了三個侍女停在陸影身後遠些的地方。
陸樨小跑着過來,嘴裡還念念有詞:“女公子怎麼了,女公子也成······女公子也是公子······”越過陸影,卻又小聲罵道:“蠢陸影,沒見着公子穿的破衣裳嗎·····挨家法吧你······”
陸影卻動也沒動。
可是擡頭看見了陸良淮,卻笑得甚是燦爛,“公子,先在此處換換衣裳吧,山坡陡峭,馬車也不好下來。”
陸良淮答應了一聲,回頭去看裴元辰,還不等雲畫說些什麼,陸樨便又捧着包袱上前一步道:“雲姐姐給裴公子準備的衣服我也拿來了,還是裴公子先換吧,現在倒還是有些冷的。”
見裴元辰點了點頭,陸樨便趕忙将一個包袱送了過去,三個男子也自覺後退過去,讓雲畫給裴元辰更衣。
不多時,裴元辰換好了衣裳,臉上修飾的瑕粉也都遮掩好,忽略傷勢帶了的虛弱,倒又恢複了端莊持正的貴公子模樣。
其實裴元辰的長相,大概便是做公子俊秀,做小姐英氣,平日裡不容易讓人往這方面懷疑。
等到兩人都換好了衣衫,衆人的心都落地,擡着兩個傷者回到山路旁。
等陸良淮和裴元辰坐進車廂,裴元辰便問,“我們從山崖處跌下來,跟随我的仆從們都怎麼樣了?”
陸樨一頓,聲音輕了不少,“都沒了······公子,我們到的時候隻見滿地血迹,卻連一個人的屍首都沒發現,四處搜尋不見車架,好容易才循着斷裂的樹木痕迹找到你們。”
裴元辰沉默,又聽陸樨補充道:“方才來人說,獵場的侍衛們在附近的林子裡找到了幾頭野獸,尋到的殘缺衣裳依稀可以辨認是您的随從 。”
裴元辰和陸良淮對視一眼,心裡都清楚這件事沒法查下去了,就算是陸良淮作證,可是沒有确切的證據,光憑一面之詞,也不好查下去,況且皇帝前腳剛走,後腳就發生了刺殺之事,就算捅出去也隻是無濟于事。
想到此間,裴元辰道:“雲畫,你且好生準備些恤銀,告慰他們的家人,若無屍首······便出面做個衣冠冢吧。”
雲畫低聲應了。
回去的路上暫且無話,途徑出事的路段,地上卻還殘留着血迹,裴元辰垂眸看着,陸良淮隻能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山林甯靜,又是辘辘的車輪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