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剛剛離開秋狩的地界,出了野獸傷人的事件,官員們不敢馬虎,但是态度卻有些含糊其詞,言語中隻敢早早将這件事情定性,幾個高官一再向陸家和裴家緻歉,隻期望能大事化小。
對上運作之後,尋了個由頭将秋狩提前結束,羽林衛被派遣到此處清掃山林,除去再有野獸發狂傷人的隐患。
盡管這件事實在有些匪夷所思,裴家跟着的十二個守衛竟然無一幸免,連裴元辰也幾乎是九死一生。
回到靖城的時候,這件事情也沒有走漏什麼風聲,裴元辰的傷重在手上,其餘的雖然看着唬人,但幸好沒有傷及根本,悉心将養不日便也能夠恢複。
陸良淮的傷重些,回去後另有些嘔吐發熱的情況,隻能暫時閉府修養。
到了裴家,三房夫婦卻直接等在了門前,見人扶着裴元辰走下馬車,便是一臉焦急的上前來,詢問言語不斷,裴元辰也不做什麼反應,偶然尚有幾聲回答,面色如常。
走進府中,走在廊下,裴允城親自扶着裴元辰的胳膊,撇開了一衆伺候的仆從,低聲道:“你受了傷,這些日子定要好好休息,切莫勞力操心······”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眼前少年瘦削的小臂忽然用力,反手抓住了裴允城的胳膊,突如其來的動作惹得裴允城一愣,餘下的話便卡在口中,可是擡頭,卻隻見少年病弱的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那雙眼睛一樣的似笑非笑。
下一瞬,少年溫和道:“三叔小心,你且看好路。”
裴允城聞言,卻順着動作去看腳下,原來已經到了台階處,腳下的石磚花紋繁複,一時讓他覺得腦中有些暈眩。
走下台階,裴允城還想說些話,裴元辰卻輕輕松開他的胳膊,“三叔便送到這裡吧,今日風大,三叔也要注意身體。”
語畢,不等旁人有所反應,裴元辰便向一邊微微歪倒,面對着風口,抽出一方錦帕捂在唇邊連聲咳嗽,雲畫墩身行了禮,便匆匆掠過裴允城,和亭竹一左一右扶住裴元辰。
平安居的仆從們一個個經過裴允城身邊,就這樣漸漸遮擋住了身後人的視線。
林青宜趕上來立在裴允城身邊,看着逐漸遠去的人影,隻聽見他喃喃道:“辰兒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可是這些話能否落進裴元辰的耳中,都不大重要了。
裴元辰等人轉過長廊,她臉上的笑意便已經消失殆盡,“告訴小七,這些日子看好商行,不要出些亂七八糟的污糟事,倘有些不幹不淨,形狀可疑的,隻管丢出去。”
亭竹應了,此後便誰也沒有多話。
接下來的時日,裴元辰盡管看起來還是很虛弱,但是商行的事情卻沒有耽誤一點,不出十日,便仍舊可以外出,巡視商行,談攏生意,樣樣做的順利。
冬天悄無聲息地在幾個月後降臨了,這天日頭晴好,連微微飄散的雪屑都散着光,裴元辰照舊到商行去,出了長街不遠,便在街口遇見了陸家的馬車。
陸樨拉着車,不偏不倚橫在裴元辰的馬車前,車簾被掀起來,露出來陸良淮笑意盎然的臉,他朗聲道:“真是巧啊裴公子,竟在此處遇見了。”
裴元辰聞言,一樣掀起車簾來,她面上絲毫沒有驚訝,輕輕挑了挑眉,不緊不慢道:“是啊陸公子,真巧,此處恰好是裴家的街口。”
她的語氣太過平靜,惹得陸樨一時沒有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瞥了瞥裴元辰的臉色,還是慢慢偷笑着憋了回去。
陸良淮卻仍舊笑眯眯地回答:“不巧,我正好知道。”
裴元辰落下簾子,車外亭竹已經從善如流地取出腳凳,随後便見陸良淮登進馬車。
進了馬車,陸良淮極其自然地在裴元辰身邊坐下,将手裡的暖手爐轉進裴元辰的手裡,又不忘朝着裴元辰細細打量。
裴元辰眉眼含笑,很坦然地對上他的目光。
今日裴元辰穿着月白的錦袍,袖口處的顔色因用上白青色的繡線織就竹葉花紋,倒顯得顔色更深些、更亮些,外罩影青色的狐毛大氅,顯得整個人越發俊秀清逸,可是臉上的那種淡淡笑意,又讓眉眼融融如春雪,分明是陸良淮自己盯着人看,卻又不禁有些被這眼神看的退卻了。
陸良淮避開她的目光,自己有些不大自然的咳嗽了兩聲,又忍不住挂上笑意看着裴元辰道:“想來這顔色沒有選錯,果然襯你。”
裴元辰看了看陸良淮今日的一身,他偏愛綠衫,今日卻特地換成蒼葭顔色,配着影青色的大氅,一樣的好看。
裴元辰眼中笑意深了一點,她伸出手摸了摸陸良淮的狐毛領口,“你穿上也好看,難為你找來兩塊一樣的皮子。”
陸良淮也不動,隻說,“今日還去芳心齋用早膳吧,昨新到的冬筍和鮮鳜魚,還盼着秋秋賞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