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源源奉官家之命,來喚了數次皇後,說官家想讓皇後娘娘陪自己用膳,但皇後娘娘都以身體不适回絕了。
張源源這走也不是,等也不是,一時間停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這偌大的皇宮中,怕是也隻有這位皇後,會用這種低劣的理由回絕官家了。
“還不去回去複命嗎?”無姜站在一旁有些不耐煩。
“好姐姐,您讓我如何複命?就這麼回複,官家不得要了我的腦袋呀。”張源源欲哭無淚地說道。
“你還賴在這兒,我現在就要了你的腦袋。”無姜作勢擡起了手。
張源源條件反射地擋住自己的腦袋,無姜是個練家子,武力不輸給軍隊裡的人,他從小生活在宮中,又抱上了張泓這個大腿,不說錦衣玉食,衣食無憂是肯定的。
“行行。我走還不行嗎......”說着張源源轉身離開,還不忘在背後做幾個鬼臉。
他開始懷念從前錦瑟和秀兒在的時候了,至少還有個人與他裡應内合,如今攤上無姜這個死腦筋,凡事還得他自己想辦法。
張源源正打着歪主意,結果出門便撞上周灼。
張源源見到眼前這個風姿綽約的人兒有些晃神,他這些年跟着自己的幹爹也算是見過世面,但像眼前這人這般男人女相,還不顯陰柔的,可謂是從未見過。
還不等張源源多看幾眼,便見眼前之人越過了他,而後徑直走進了皇後宮中。
張源源有些好奇,于是往皇後宮中多瞧了幾眼,卻見方才還攔着不讓他見皇後的無姜,此時直接給周灼讓出了一條康莊大路。
張源源有些莫名其妙地收回了視線,而後跑去給官家複命。
*
周灼進了房中後,一眼便看到坐在席上的賈南風。
賈南風此時伏在案上,右手執羽觞,許是方才喝了幾杯酒的緣故,此時她的眼神有些迷離,頰上透着绯紅,嘴角還帶着笑意。
周灼看着賈南風的模樣,有些恍惚,他想到了多年前的一個冬天,他穿着她送給他的冬衣去到她府上,她從屋裡趕出來見他。
他猶記得那時她全身裹着一件紅色大氅,大氅的兔絨擋住了她的大半張臉,隻能看到她的一雙眼睛,以及臉頰上被凍成的粉紅。一見到他後,她便盯着他瞧,說他好看。
過去他痛恨自己的皮囊,那時卻生了慶幸之心。慶幸自己有了這幅皮囊,她的視線才會停留在他身上些許時間。
門口的動靜引來賈南風的注目。
若是司馬玮此時看到周灼的樣子,定會驚訝于這個軟硬不吃的家夥,眼裡竟然會流露出那樣的深情。
賈南風看向門口的周灼,待認出人後,有些奇怪道:“你怎麼來了......”
顯然她已經忘記了自己前些天派人通知周灼進宮中一趟,隻不過剛巧周灼來的時候,她喝了酒。
過了片刻,賈南風酒醒了一些,她看向周灼,然後讓他坐在自己對面的位置:“楚王對于太宰及衛瓘所行之事是何态度?”
楊府被抄家之後,楊駿舊勢轉由太宰司馬亮及衛瓘瓜分,衛瓘從先帝時便是股肱之臣,而司馬亮更是先帝的叔叔,光這輩分就比官家大了不知多少。楊駿死後,司馬亮仿效楊駿通過賞賜金銀官職籠絡人心,此舉也讓朝廷不少人有怨言。
而就在昨日,司馬亮與楊駿面見官家,期間談及收歸司馬玮兵權,以及讓司馬玮盡早回封地一事。弘農楊氏得以如此迅速的隕落,司馬玮的兵力在其中起了不小作用,而如今權勢到了司馬亮與楊駿手中,他們自然是有所忌憚。
周灼想到楚王在府裡跳腳的模樣,而後如實說道:“楚王聽說此事後大為光火,托我來轉告女郎,希望得到您的庇護。”
賈南風似乎是早就知道司馬玮會是何動作,她道:“官家有意給他封太子少傅,他可放心留在洛陽。”
周灼聞言,眉頭微皺,一番欲言又止的模樣。
“有什麼話直說。”賈南風道。
“楚王為人狡詐,眼下的投誠隻怕是他的權宜之計,如今危機已解,若是此時将他留在城中,恐生事端。”
當初他将司馬玮從封地帶到洛陽,本就是為了楊駿一事,如今楊氏一族被滅,盡早讓司馬玮回封地才是萬全之策。
“若是危機還在呢......”賈南風擺弄着手中的羽觞,羽觞傾斜飛濺出幾滴酒水,落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