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物是人非,歲月讓襁褓中的嬰兒成長為街頭巷口調皮搗蛋的孩童,不變的是河陽人對金谷新修建的園林的好奇。
“話說到當年楚王司馬玮因矯诏一事下獄,後廷尉查明,陛下當初隻說讓楚王追捕司馬亮與衛瓘交給廷尉處理,并未讓楚王殺之。但楚王狼子野心,想歸攏二人的勢力為自己所用,于是連發三條假诏,将二人殺害......”
酒肆裡,說書先生正眉飛色舞地同來自天南地北的客人們講述着市井傳聞。
堂内一角的位置上正坐着一位穿着月色大袍的人,他手撚着一盞酒,卻久久未飲,不知是在聽書,還是在想自己的事。
“楚王死後沒多久,咱們這窮山僻壤的地方,忽然多了一個叫做金谷園的地方。那個金谷園坐落在金谷澗,水出太白原,聽說這園林是石崇所修,園内極盡水陸之珍、珍禽異獸。聽說西域進貢的靈犬,不知怎的也到了這裡頭。”
“此外園中拟山仿水,建有亭台樓閣、軒榭廊舫。侍女皆着錦衣,曳纨繡,珥金翠。園中的絲竹之聲,斷不絕耳,比之那皇家的華林園都綽綽有餘。”
說書先生講到這,底下有人問道:“所以這裡面究竟是做什麼的!真的如傳聞所說,是那石崇宴請賓客之所?”
說書先生道:“是......又不是。”
底下的人聽到這個似是而非的答案惱了:“究竟是做什麼的,不能給個準話嗎,故弄什麼玄虛!”
說書先生道:“并非是在下想故弄玄虛,隻是這金谷園占着這偌大金谷澗,宴請之所不過是金谷園一小部分。在我看來,修建這金谷園的人,這宴請賓客隻是表面,實則是為了隐藏一個更大的秘密......”
“得了吧!又在裝神弄鬼!”底下聽書的人聽到這裡,皆當說書先生說的話是為了吸引聽客胡謅的,不再理會。
“算啦算啦,你們不喜歡聽這個,我就換個故事......”說書先生似乎早料到聽客們的反應,隻當自己方才是胡說,緊接着換了個故事。
方才那個坐在角落的人放下酒盞,從酒肆中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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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陽光投射在湖水之中,将冰涼的湖水烤的溫熱。湖水之下,一條條赤鱗魚穿梭遊行,就像是穿着曳地紅裙的女子,在半空中懸置跳躍。
湖邊架着一個輕紗暗紋帷帳,風一吹過,帷帳随之漾起陣陣波紋。帷帳之下,一個女子正躺在躺椅上午睡,薄紗擋去了陽光的灼熱,落在其身上的隻剩下适度的溫熱。
細微的鳥叫聲将賈南風從睡夢中喚醒,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而後發現周灼不知道何時站在了邊上。
“......你怎麼來了......”賈南風剛睡醒,聲音還帶着一絲懶意。
随着她起身,她身上蓋着的毯子也跟着滑落在地,賈南風條件反射地去伸手去撿,但卻在伸手的瞬間停滞住動作。
很快,毯子被周灼給撿起,然後再次蓋在賈南風的腿上。
賈南風收攏僵硬的表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笑容:“謝謝,這可是我最近最喜歡的一個毯子,你看上面花紋,像不像一個個葡萄。”
“嗯,很好看。”周灼的目光落在賈南風的腿上,嘴角的笑容卻無法掩蓋眼底的傷感和自責。
這段時間他總想,若是當初在華林園時他沒有早早地離開宴會,而是一步不離地跟着她,是不是就不會這樣的事情了。
“在發什麼呆?還不快帶我去濟生堂。”賈南風向周灼伸出了雙手。
賈南風的打斷,讓周灼從自責的情緒中短暫的解脫。他上前,将賈南風從躺椅上抱起,而後轉移到輪椅上。
周灼推着輪椅往濟生堂的方向走去,這輪椅是那件事後,賈南風自己親手設計的。周灼仍記得當時工匠做出來後,她摸着這把椅,興奮地對他說,真好以後都不用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