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院的太醫不是隻有宋治一個,資曆比他高的,醫術比他好的,宗聿張嘴就能說出來幾個人名。宋治比别人最大的優勢,大概就是他師父是陸院判,陸之遠。
可這些都不是宗聿關心的重點,宗聿因為前世的恩怨,幾次對他表露出敵意,宗熠看的分明,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是選擇讓宋治到王府替江瑾年診治。
宗聿想不明白,又不能把人趕回去,坐在椅子上生悶氣,臉色不太好看。
宋治心思敏感,自然能夠察覺到宗聿的不悅。他如芒在背,硬着頭皮給江瑾年檢查,緊張道:“敢問王妃是先天失聲,還是後天失聲?”
江瑾年給白榆使了個眼神,白榆替他答道:“後天失聲,小時候生了一場病,病好後就說不出話了。”
這個說法和江閣老所言有一點出入,不排除江閣老上了年紀,記不大清了。
宋治隻管治病,不想摻和恩怨。他拿出檢查的工具,讓江瑾年張開嘴。
江瑾年淡定地看着他,很是配合。宗聿的視線落在江瑾年身上,他坐在明亮的地方,微光打在臉上,膚白如玉,像件易碎的珍品。
宋治用銀針在他的喉管處試探,他沒什麼痛感,卻看得宗聿心驚。宗聿坐不住了,起身走過來,沉聲道:“能不能治?”
宋治被他吓到,手一抖,銀針偏了兩毫,江瑾年吃痛,皮下立刻滲出血珠。好在銀針紮的不深,隻是一個血點。
不等宗聿發火,宋治唰地一下跪地上。這一瞬間,他連自己埋在哪兒都想好了。
江瑾年坐起身,拉住宗聿,輕輕搖頭。他看的出來宋治很緊張,并非有意。若是因此問罪,隻怕朝臣又要彈劾宗聿。
宗聿沒理宋治,他先俯身查看江瑾年的脖子,确認江瑾年無恙後,面色稍霁。
江瑾年示意白榆把宋治扶起來,宗聿沒有制止,道:“起來回話,王妃的嗓子情況如何?能治嗎?”
宋治低着頭,手指緊張地搓着衣角,道:“王妃的嗓子傷的時間久,我需要回去和師父探讨治療方案。”
這話模棱兩可,不是宗聿想要的答案,他有些不悅,江瑾年擡手搭上他的手臂,對他道:【試試也無妨,我早已習慣了。】
宋治是宗熠派來的太醫,宗聿再不高興也不能拂他哥的面子。
【久病沉疴,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根治,我心裡有底。】江瑾年站起身,他和宗聿靠的近,見他還是不高興,手掌貼着他的手臂内側滑到掌心,抓着他的手輕晃,【王爺,我不希望你因為我的病而不高興。】
宗聿握住江瑾年的手,他體溫比常人低,摸上去冰冰涼涼,倒顯得宗聿像個火爐。
“我沒有不高興。”宗聿解釋,看向宋治道:“王妃除了嗓子,身體也不大好,你順便問問陸院判,可有溫和的調理方子?”
宋治點頭,宗聿示意小福子送他出門。小福子想幫他提藥箱,可他哪裡敢麻煩小福子?自己拿起來背上。
二人走出主院,路上遇見了斂芳。他手裡拿着一疊賬本,說是江家給的那些鋪子近些年的賬冊,要拿給江瑾年過目。
小福子麻溜地把賬本從他手上接過,道:“這點小事怎麼用得着勞煩幹爹?我來。”
斂芳打量了宋治一眼,把拂塵往臂彎上一搭,道:“我送送宋太醫,你要跑腿就走快點。”
“好嘞!”小福子把賬冊頂在頭上,轉身原路返回。
斂芳對宋治做了個請的手勢,邊走邊道:“宋太醫,情況如何?”
宋治挺了挺身體,活動有些發酸的四肢,神情嚴肅道:“不太好,他的嗓子有被毒藥燒灼的痕迹,他被毒啞時,年歲不大,當時應該及時做過救治,但效果不明顯。”
斂芳眉頭微蹙,道:“誰會對一個先天不足的小孩子下這種毒手?”
宋治聳了聳肩,雙手一攤道:“我的職責是治病救人,這不歸我管。”
兩三句話的功夫,二人已經走到府邸門口。宋治垮下肩膀,又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他局促地提着藥箱,一邊往門外退,一邊沖着斂芳點頭道别。
斂芳看的直搖頭,欲言又止。
這窩囊軟弱的角色,還真不是誰都演的那麼真。
斂芳派人去接手了江家的那幾個鋪子,江家給江瑾年埋了坑,但沒想到去的是王府的人,他們灰溜溜地交出賬冊,斂芳讓人核查,有問題的扣下,沒問題的帶回來給江瑾年過目。
小花廳内,宗聿和江瑾年說着話,看着遞到桌上的賬本,宗聿随手拿出一本翻了翻。賬目清晰,每月的流水盈虧一目了然,不是什麼賺錢的鋪子,隻能說聊勝于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