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不算寬闊,她的膝頭偶爾與他的大腿相碰,所觸之處引起一片燥熱,偏她還不自知地,用透亮的眸子望着他,他有一絲把她就地提起來,壓在腿上的沖動。
這沖動隻一閃而過。
他才不是被色欲沖昏頭腦的人。
龍武軍出動那一刻便大局已定,要讓一切平穩落地必須他親自出面。
傅璋不動聲色把腿往外移了些。
一路親自把沈窗送到王府,沈窗下馬車前,他對她說,“回去洗幹淨些,好好想想,等我回來,讓我怎麼留下你。”
沈窗捏着擦血的手帕順從應下。
傅璋讓封徹帶她進府,把她看好,不能出王府,便跨上飛星,往皇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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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武軍早已封鎖了皇城要道,道口隻見黑甲士兵巡守,偶有人出門來,見得這場面,都知道又要變天了。
官宦之家更是敏銳,見了這陣勢便猜到發生了什麼,經曆了這百年亂世,有骨頭的死絕了,剩下的都很識相,把家門緊閉了,叮囑家裡上上下下今日不要出門,隻當作無事發生。
傅钺和傅尚的核心勢力早已在傅璋監視之中,得知此事,一日之内也都一一表了态,立即效忠的,由衛子犀根據平日表現,判斷是否有才幹,堪用的留下,不堪用的殺了,至于還有抵抗的,那是一個不留。
從早上到傍晚,整座上京混亂了不久,幾車屍體運出城後,重新歸于靜谧寥落。
上京和皇城盡在掌握,傍晚時分,傅璋聽了衛子犀和項豈的來報,下令撤了上京和皇城的防,全都聚攏到宮城來。
早上他已經故意放了不少人進宮去,想來傅尚早就知道他做的事,一直沒有消息傳出,應該是等着外頭還有人能對他效忠,傅璋又放了人進去。
“好好勸勸陛下,我又不是要皇位,用不着害怕。”
那人曾是堅定的政王黨,傅璋沒讓他臣服,說這樣激怒他的話,是為了讓他進去,把他做得滴水不漏的事情,當作罪行好好給傅尚宣揚一番。
傅尚可不像這些臣子,他比他們更識時務,也比他們更懂他的意思。
果然,沒過兩個時辰,傅尚連面也不必見,徑直讓人從裡頭傳了聖旨。
宣告了傅钺暴斃,哀痛之餘,封傅璋為太子。
傅璋接了旨,卻沒有罷休,他對内官說要親自去父皇面前謝恩。
内官應了,傅璋親率大軍,穿過禁軍包圍,徑直進入中和殿。
傅尚剛起身,神情委頓,眼神冷暗,終于不再僞裝仁父。
“沒想到,你真的殺了你大哥。”傅尚的眼底含着深深的厭惡,“你竟下得去手。”
“不是你害的嗎?”傅璋神情平靜,“若不是非要推他到我跟前來作對,他可不必死。”
“他可是你親哥。”
“他可是你親兒子。”
傅璋的話句句誅心,傅尚氣得拿起手邊杯子砸他。
傅璋抽劍将杯子打開,傅尚臉色遽然慘白。
劍芒閃過,停在傅璋身側,沒有入鞘。
傅璋不殺他,傅尚撐起氣勢:“你這樣的人,掌握了天下,是天下人的災難!”
傅璋不與他辯,冷笑道:“天下沒我才是災難。”
傅璋狂妄至極,傅尚看着厭惡,卻又不得不承認他有此實力,傅家如果沒有他,絕不會有今日,可他為什麼偏偏天生殘忍無情呢。
從小就把殺戮當作尋常,到現在竟真的殺了血親。
傅尚都要懷疑,如果不是他還有用,傅璋連自己也能殺。
想到此,傅尚不得不對他安撫:“怪朕在你小的時候沒有好好教你,讓你走上了如此邪路。”
傅璋覺得好笑,“我是天命之人,不過是托生于傅家,你何來的資格教我,你教出的隻能是傅钺這樣的廢物。”
傅尚啞口無言。
“你現在有用,若将朝局治理得好,算是大功,我會讓你善終。其餘的,不消我多說。”
傅璋是完全沒把他當父親看了。
妻子和女兒的死都不能讓他動容,最依仗的大兒子也沒了,最小的傅珪完全不成氣候,傅尚好像隻能慶幸傅璋還顧着人倫和朝局。
傅尚好似釋懷,對着傅璋道:“朕還有什麼指望呢,太子殿下,你說什麼,那便是什麼吧。”
傅尚垂下頭,掩住滿面苦澀。
傅璋敲打了他,以後自然會嚴密監視,他出不了岔子,不必多費功夫。
最要緊的是那些堪用的朝臣,他必須出面安撫,以免人心不穩再出亂子。
恩威并施,才是攏住人心之道,他這次沒有再施壓,連夜與心腹臣子商讨了朝中局勢。
第二日一早,龍武軍敲開朝中各要員之家的大門,将他們半請半脅趕到宮城上朝。
傅璋讓傅尚親自露面,上演了一番父慈子孝,再次宣讀了封太子的聖旨,算是稍稍軟化,穩住了心思各異的人。
傅璋封了衛子犀做東宮右庶子,統領東宮門下所有臣子,并開東宮大門廣招幕僚,引天下有志之士前來投靠。
朝中勢力大多被幾大家族所把持,數衛氏,謝氏,李氏最大,衛氏是從最初就堅定跟着他的一派,不必太過擔心,其餘兩家,需要慎重對待。
眼下兩家還沒有動作,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之後各朝臣各歸其位,朝中大小事按部就班推進,這場事變才塵埃落定。
傅璋前夜守在政王府外整夜,昨夜在公門随意歇了兩個時辰,今日又連軸轉到天黑。
衛子犀等人累得就地躺倒,他卻絲毫不見疲色,剛到觀瀾院的月洞門,開口便問:“沈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