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留下緩緩放大不可思議與背叛感的姜晚笙,和無端感到心虛的祁琛。
“我擠你了?”姜晚笙難以置信地質問。
祁琛既沒肯定,也沒否認。
目光一點不移地落在碗沿。
姜晚笙對自己的睡相完全沒有一點懷疑,她覺得肯定是祁琛和奶奶說謊了。
至于說謊的理由,隻有一點!
“你就是讨厭我!所以不想和我睡一張床!”
她“啪”一下扔掉勺子,連最愛的雞湯都不想喝了,很記仇地翻舊賬,“你昨天都不和我手牽手。”
“我也讨厭你!”
簡單的“讨厭”兩個字,祁琛明顯慌了。
不想她誤會,他隻得說實話:“你昨晚……”摸摸鼻尖,他避開她視線,“抱我了……”
不曾想這一句根本沒得到姜晚笙的理解,反倒是加重了她的怒氣和不理解,睫毛撲棱棱地快速顫動。
“你就因為我抱了你,所以你就讨厭我?”
這都哪裡和哪裡啊?
祁琛感覺自己有嘴說不清。
轉念一想,她畢竟比自己小兩歲,他不确定她到底懂不懂“男女有别”這四個字是什麼含義。
但是她不懂,自己不能明明懂還裝不懂。
于是,祁琛不再做解釋,隻是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頓了一秒,他又補充,“你在學校午睡,也不能…抱着男生。”
對不起,等于他确實做錯了。
特地交代不讓她抱别的男生,等于他覺得她這個行為确實很讨人厭。
這下,姜晚笙徹底、完全地生氣了。
她本想起身直接回房間,但是雞湯實在太香了,她又舍不得。
很短很短地糾結了會,她還是重新拿起勺子,氣勢洶洶、動作和聲音都很大地開始喝湯。
幾勺下去,她餘光瞄到祁琛的湯還是一口沒動。
借着心頭的氣,她開始找茬,瞪他:“你為什麼不喝?!”
祁琛眉眼迷茫,他感覺額頭一根神經繃得突突跳。
他剛想說話,又聽到她又問了一遍,“你為什麼不喝?”
一字一句威脅道,“你不喝,我再也不和你說話了!”
小朋友最喜歡威脅人的方式。
其實根本沒什麼威脅力。
但對祁琛莫名很受用,他表情和木頭沒什麼兩樣,下意識問:“我喝了你就和我說話?”
姜晚笙抿嘴沉默,繼續瞪他。
無法,祁琛低下頭,舀了一勺送進嘴裡。
蓦地,惡心感從體内湧出來,他用手背壓了壓,艱難地咽下去。
擡頭看姜晚笙,她的表情似乎松動了幾分,怒氣值因為他的聽話,也跟着降下去不少。
祁琛又喝了一口。
姜晚笙撅起的嘴巴放下去一點,祁琛再喝,她再放一點點。
直到嘴角的弧度完全抿直。
姜晚笙從鼻尖輕哼一聲,然後像是放過他似的,又重新埋頭默默喝湯了。
祁琛心頭松一口氣。
視線緩緩挪動到手指蜷握的瓷碗。
他忽然後知後覺地發現,好像,他沒有惡心的感覺了。
對肉食也沒有到原先那麼難以接受的程度。
因為相較于這個。
他還是更加不能接受,姜晚笙再也不和他說話這件事。
… …
按理來說,姜晚笙不是一個特别愛生氣的人。
她性子活潑、直爽,從小脾氣是來得快去得很也快。
但這次,她的不高興接連持續了好幾個小時。
她生氣祁琛讨厭自己這件事,氣着氣着又忍不住想和他說話,于是她又開始生氣自己。
情緒反反複複,憋得她這個小話痨一晚上都沒怎麼說話。
就連方蓉英都覺得有些奇怪,給兩人關燈和房門的時候,還暗自喃喃一句:“晚晚這是怎麼了。”
目光裡姜晚笙已經在床上擺好姿勢,緊閉雙眼,看起來像是特别困,馬上快睡着模樣。
方蓉英也就沒再當回事。
轉身離開前她和牆角地上躺着的祁琛小聲說了句“蓋好被子,空調冷了就關掉。”
祁琛點點頭,示意知道了。
門阖上,隻留下一條小小的縫隙。
外面依舊飄着雨點,窗簾被冷氣吹得鼓起一道彎弧,塵埃粒子在暖光的照耀下來回輕舞。
小夜燈映照的狹小房間裡沒有人說話,黑夜将靜谧放大。
祁琛眼皮掀開,視線落在斜上方女孩的發頂。
光束在她卷曲的頭發上投落下斑影,随着呼吸的起伏而歡快地打節奏。
他知道她還沒睡着,卻又不知道該用什麼開啟話題。
下一刻,天際蓦地變白。
一道閃電從遠處撕扯而下,穿過暴雨,叫嚣出轟鳴雷聲。狂風也攜裹雨水,大力地拍打在玻璃窗上。
霹靂聲響,很吓人。
姜晚笙原先還沉浸在裝睡不被發現的得意中,這道電閃雷鳴直接給她吓得倏然睜大眼睛。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無意識地咬緊下唇。
從小除了蟲子,她最怕的就是閃電。
好幾次濱北特别大的暴雨天,父母忙于出差她都是一個人呆在卧室裡面的,陰影很深。
被子一掀,她埋頭躲進去。
薄薄的夏涼被根本沒什麼遮光性,吓人的白光依舊透進來,她身子不受控地發抖。
雙眼皮和睫毛交纏在一起,她正想把頭埋得更深些。
被子的一角忽然被人掀開一個小口。
氧氣悄然順着縫隙鑽進來。
姜晚笙擡眼看過去,世界忽明忽暗,祁琛正蹲在她的床邊,安靜地和她對視。
“姜可可。”他喊她最喜歡的小名。
姜晚笙出神幾秒,呆呆地嘴唇半張。
“要抱抱嗎?”
祁琛的眼眸黝黑,光線延展,順着他的輪廓描摹。襯得影子幹淨、耀眼。
“不是說抱着小狗玩偶就不害怕了嗎。”
“我做你的小狗。”
他頓了頓,靠得更近了些,兩人的心跳和呼吸在這個嘈雜的雨季慢慢重疊。
“所以,要不要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