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禾安在自己的日程計劃裡又加了一項。
妹妹和阿娘也可以一起。
蘇禾安一邊将抄手往鍋裡下,一邊計劃着未來。
自己大概是得從小攤子做起,蘇母繡了這麼多年的花,很傷眼睛,她得盡快掙錢讓蘇母能多休息。
那蘇苗安呢?
這個時代普通人家的女子大多也就學學刺繡之類的。
蘇苗安不例外。
但蘇苗安的手不太巧,就如她學不會包抄手,她繡花也總是和指定的花樣不同。
這個妹妹,力氣很大……蘇禾安回憶着自己穿來之後看到的。
上一世從孤女做到一介大廚,固然有運氣成分,她極其強大的察言觀色抓細節的能力也是她成功路上不可缺少的。
“阿姐,浮起來了!”小女孩稚嫩又清亮的聲音打斷了蘇禾安的思緒。
看着滾水裡漂浮的抄手,本就極薄的面皮在煮熟之後,可以直接透出裡頭的肉餡。
白中帶紅,像小孩子的臉。
暫且定個小目标,把妹妹的臉養成這樣。
蘇禾安默默想着。
她接過蘇苗安遞過來的兩個海碗,先往碗裡加入一小勺化開豬油,又将自制的茱萸油和花椒粉都加進去,再往裡頭填了些許醬油、胡椒粉;最後用煮抄手的原湯将這些調料都沖開拌勻。
隻可惜沒有芽菜和蝦米。
她用漏勺将抄手都盛到碗中,微黃且稍稍泛紅的肉餡被半透明的面皮裹着,飄在被茱萸油染上了些許紅色的湯中。
麻辣的香味在空氣中飄蕩。
蘇苗安雖人還乖乖站在竈台邊上,但仔細一看就能發現,她的手中已經拿起了一個小勺。
蘇禾安端起一碗,又指了指另外一碗:“我們一起端出去吃?”
上一世,蘇禾安身邊的大多是同齡的朋友,又或者年紀稍長些的前輩。
帶小孩,她真沒什麼經驗。
甚至她自己也是在孤兒院長大,連個能借鑒學習的對象都沒有。
想着當初朋友們曾講過的童年生活,培養孩子的自主能力、别把孩子當什麼都不懂的傻子,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吧。
蘇苗安用力地點點頭,也學着蘇禾安那樣,用一條毛巾包着,把碗往外頭端。
蘇家的院子不大,前頭做成了鋪子,後面是他們自己的住所,因此也沒留什麼專門的飯廳,他們自己人也是在食客用餐的桌子吃飯。
蘇禾安看着外頭的天色,估摸着如今應該已接近申時。白日下了一場雨,烏雲還未散盡,自然是沒有陽光的。
她便在桌上點了一盞燈。
二人在桌邊坐下,昏黃的燈光下是還冒着熱氣的抄手。
蘇苗安将包着海碗的布随意扔在桌上,自己挨着蘇禾安坐下。
“呀,我忘了拿勺子了。”蘇苗安又小跑去了廚房。
這妹妹活潑得跟着炮仗一樣,蘇禾安想起上一世她有個朋友也是這樣,風風火火的。
隻可惜她後來忙着賺錢,和那舊友走散了。
蘇苗安坐回來後見蘇禾安的神色有些恍惚,似是眼角還有淚,擔心地問道:“阿姐,可是有什麼不妥?”
蘇禾安有些意外蘇苗安年紀雖小,卻也有這般觀察力:“無事,有些日子未食過茱萸了,被嗆到了。”
她又忽然站起身來,去廚房裡将先前已經切成末的小蔥端出來:“都忘了,吃抄手還需撒上一把蔥,若是有海米或是芽菜便更好了。”
“已經很香了!”蘇苗安用勺子盛起一個抄手送到口中,滾水将抄手煮得很是軟爛,輕輕一口,便能咬破那薄薄的面皮,裡頭的肉餡雖不多,卻滋味豐富、汁水四溢;再喝上一口麻麻辣辣的湯,冬日的濕冷忽然間就遠了。
因為不太能吃得辛辣味,吃一口便有淚花溢出來。
但她又舍不得放下筷子。
父親驟然離世,母親為了幫父親申冤,為了他們的生活每日奔波,阿姐又病倒了,她已經許久沒有感受到過這樣的溫暖了。
隻見她一面擦着額頭的汗水、眼角的淚水,一面用勺子不斷往嘴裡送着抄手。
“别急,可以吹一吹再吃的,”蘇禾安去旁邊的架子上拿了一張手帕,輕柔地幫蘇苗安擦去額頭的汗,“我想着這天氣這般濕冷,還是吃些辣乎的爽快。倒是忘了妹妹不太能……”
“我可以的。”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在說客套話,蘇苗安連着吃了好幾個抄手,這才停下來問:“阿姐,海米我在書中見過,那芽菜是什麼呀。”
“可是什麼芽菜?是和大豆有關的嗎?”
蘇禾安答:“是将青菜劃條晾曬,再用鹽腌制,之後再切碎炒制而成的。阿姐得空了做給你還有阿娘吃。”
“可真是要多謝老神仙了!”
在蘇禾安看來,蘇苗安的确跟父母學着做吃食,但這些父母都未曾提過的吃食,定然是老神仙在夢裡教給蘇禾安的。
蘇禾安也不解釋,隻借着昏黃的燈光,笑着看蘇苗安狼吞虎咽,時不時用手帕替她擦去額頭的汗水。
她有些期待那位還未見過的母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