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光起起落落。
瘦弱的小姑娘手裡握着一把厚重的大刀,那刀極重,但她的手卻極穩,斜着片開魚肉,每一刀都幹脆利落又恰到好處,深至魚皮,卻又不會把魚皮直接劃破。
接着,她又将片好的魚片換了個方向,刀背直直立着,反射着冬日沒有溫度的陽光,鋒利的刀劍劃過柔韌的魚皮,隻一厘之差,那魚肉就将要四分五裂。
但顯然,她控制得極好。
“好!”圍觀的路人忍不住發出叫好聲,卻又被身邊人白了一眼。
“你别吓到這小姑娘了,切得這樣好看的魚,要是因為你毀了……”
但這人顯然是多慮了,蘇禾安的眼裡早就隻剩下面前的那條魚了。
是的,糾結一番之後,蘇禾安選擇在廚藝交流大會的第一輪用松鼠鳜魚作為自己的主菜,再搭配上一道文思豆腐。
畢竟她想要的就是一鳴驚人。
她也想過要不要做一些能展示自己對火候的掌控能力或是調味水準的菜,但是那樣能嘗到的畢竟隻有幾位評審,在知道這場廚藝大會會有許多白雲書院學子的親屬、中江縣的各路百姓前來觀看之後,她決定,還是秀刀工吧。
這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
畢竟她不敢保證這場比賽的評審是否真的公正。
魚和豆腐都不是什麼金貴的東西,特别是魚,這中江縣的河流并不少,但會料理魚肉的廚子卻不多,在大多數人的眼裡,魚就是有一股無法去除的腥臭味。
也就城北有幾家傳承上百年的酒肆會以魚來做招牌菜,但他們做的多是口味較重的酸菜魚。
想到之前聽人說起馮院長曾經在江南待過很長時間,那馮禮謙又多次跟她講馮院長私底下愛的是甜食,蘇禾安便決定這松鼠鳜魚做個酸甜口的汁。
這大殷自然是沒有番茄的,她也沒有多餘的積分去找系統兌換,在市集上逛了幾圈之後蘇禾安買了些梅幹來提這酸甜味。
梅幹價格并不便宜。
但鹵味大賣之後的蘇禾安決定獎勵一下自己。
過了不到一刻鐘,幾片魚肉都被蘇禾安打好了花刀。
她小心翼翼地把魚片從菜闆上拿了起來,周圍人終于能夠看清這精細的刀工到底把魚片切成了什麼模樣。
每一刀都恰到好處,刀痕縱橫交錯,形成了一個個整齊又大小均勻的菱形;魚皮似斷未斷,周圍圍觀的人别說講話交談,連大口呼吸都不敢了。
隻見蘇禾安把魚片放進提前泡好的一大盆蔥姜水裡——她提前将蔥姜蒜在清水裡浸泡,參加廚藝大會的時候帶的是将這些料頭都撈幹淨了的清水,畢竟這東西放在這大殷也能算半個秘方了。
又往那蔥姜水裡加了一大撮鹽和胡椒粉。
鹹魚淡肉嘛。
在等待的時間裡,她要來準備文思豆腐。
周圍的人還在為那松鼠鳜魚暗暗吸氣呢,就看到那運刀如飛的少女,已經又拿出了一塊質地細膩、宛如白玉的豆腐放在菜闆上,往上面灑了些水,深吸一口氣。
“她是要把豆腐也切成剛剛那樣?”
“菱形的豆腐塊?那也不會比剛才的魚片更好看了吧。”
兩個圍觀的婦人小聲讨論。
梁玉英和蘇苗安也混在觀賽的人群裡,大氣都不敢出。
昨日看着蘇禾安在市集上又是買魚又是買豆腐,梁玉英還以為蘇禾安是要做酸菜魚之類的,在裡面加上他們家獨有的辣椒想來也是美味又特别的。
今日一看,似乎并不如她所想。
蘇禾安的廚藝比她想象中還要好。
她本以為蘇禾安一是赢在她不是這中江縣的人,總能想出許多稀奇古怪的吃法;二是赢在調味,特别是那可以算得上獨門絕技的勞教;三就是赢在對火候的掌控。
相處十來日,她确實還沒有見過蘇禾安秀秀作為廚子基本功的刀工。
刀工都是童子功,她能感覺到,蘇禾安在自己的世界年紀肯定不會大過她,也不知這姑娘在那邊是花了多少心思才能練成這樣一手出神入化的刀工。
“笃笃笃。”
豆腐先是被改刀成了薄片,她用沾了水的刀背将極薄的豆腐片輕輕推開。
“笃笃笃。”
她下刀很快,每一次落刀早已經過千百次的練習,如今已無需再多加思考。
不過方寸之間,她便處理好了豆腐,她屏住呼吸将豆腐轉移到提前準備好的清水裡。
入水那一刻,豆腐散成了千萬根極細極細的絲。
周圍有離得近的人已經開始低聲驚呼了。
後面的人瞧不真切,便踮着腳,拍拍身前的人的肩膀:“那豆腐變成什麼樣了?”
“像是馮院長的滿頭白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