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歲的少年,有這樣的心思很正常吧。
覺得身上有點疤痕才算是男子氣概。
蘇時雪想通了其中關竅,正準備勸說蕭雪山疤痕不是男子漢的唯一證據時,身前的少年卻突然開口:
“好。”
“好什麼?”
“……上藥,不留疤。”少年纖長的睫毛撲閃着,像膽怯的蝴蝶。
蘇時雪挑了挑眉,見他如此乖巧,便沒再多說,擡手從納戒中取出一個瓷瓶。兌換柳明珠需要的淨仙露時,她還用剩餘的一點積分換了這瓶外傷藥膏。
有了這外傷膏,蕭雪山的傷不日便會愈合,也不會留什麼疤痕。
她取過巾帕淨了手,指尖挑出一點藥膏,而後微微俯身,小心地點塗在少年的傷口上。
手指努力放輕力度,反而像是在顫抖。乳白膏體緩緩覆上紅腫傷處,那傷處便和她的手指一起顫抖起來。
“疼嗎?”她聲音極輕,近乎哄誘般說道:“忍一下,很快就好了。”
少年清瘦的喉結動了動,良久才溢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嗯”。
沾着藥膏的指尖一遍遍點落,輕輕碾在最為敏感的軟肉上。
痛、癢,溫熱、冰涼,相悖的複雜觸感糾纏研磨着,最終一股腦湧進他心口,催得他心跳越來越快。
蕭雪山緊緊攥着雙拳,一時連呼吸都忘了,意識裡盡是額角的觸感和雜亂的心跳。
他這是怎麼了。
心跳得好快。
離得……太近了。
輕微鼻息撲在他眉間,像一片羽毛在撓。
他很想轉開臉說自己來,可身體卻在這一刻失去控制,隻得一動不動半跪着,被那一點指尖掌控。
蘇時雪又挑出一點藥膏,垂眸便看到蕭雪山一臉無措的模樣,不禁有些好笑地問道:“你緊張什麼?”
話落,少年驚慌地擡起眼來,一雙琥珀般的眼眸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亮。
像一壇初初啟開的佳釀,蕩漾的酒液被她的倒影占滿。
寝殿内光線昏暗,半跪的人仰着頭,座上的人微微俯身,某一瞬兩人近在咫尺,幾乎氣息交織。
時間在這一刻變得模糊,不知是過了許久、或僅是短暫一瞬,蕭雪山慌亂地低下頭,努力找回聲音:
“……沒有。”
蘇時雪也愣了一息,剛想說句什麼,卻突然瞥見一處不正常的地方。
“小雪山,現在是夏天,你穿高領衣裳做什麼?”
蕭雪山猛地護住頸側,失控的肢體在這一刻迅速歸位,他手忙腳亂地抓過桌上的瓷瓶,局促開口:“沒、沒什麼,我我我自己塗吧。”
說完,不等蘇時雪答話,他便轉身快步離開了。
倉惶的背影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蘇時雪疑惑地望着蕭雪山離開的方向,有些摸不清頭腦。
難道她下手太重,把他弄疼了?
她用巾帕緩緩擦拭着指尖殘餘的藥膏,腦海中再次閃過方才那一瞬的四目相對。
先前宗政姝說過的話猶在耳畔——外門好些小師妹給蕭雪山送情信。
蘇時雪輕輕勾起唇角,心想:那些小姑娘眼光不錯,小雪山确實……很可愛。
正想着,腦海中系統提示聲突然響起。
【恭喜宿主,達成‘仰望’成就一次,系統獎勵:解封體内修為10%。】
蘇時雪眼睛一亮,又有人對她崇敬值滿100了?
她立即打開系統面闆,在長長一串姓名和數字中,她視野裡隻看得見最上端的一個。
蕭雪山,崇敬值100。
望着這個名字和其後圓滿的數字,蘇時雪微怔了一刹,随後唇角漾起一抹濃郁笑意。
心頭一片暖意暈開,她有些形容不出此刻的感受。
若要比喻,那她隻能想起她第一眼看見蕭雪山時,窗外灑下的清淺陽光。
她又往下掃了一眼,意外地發現聞千合的名字緊随其後,對她的崇敬值比先前高了不少,停在58。
蘇時雪皺起眉,想到不久前她去看望聞千合,反而被他拒在門外的場景。當時她以為,她失控時對他做了那樣的事,招了他讨厭。
可現在看來,聞千合并沒有讨厭她。
……難道他偏好那一口?
蘇時雪一個激靈,趕忙将這個怪異念頭從腦海抛開,收起系統面闆,把注意力轉到體内經脈上。
方才系統提示過後,她便察覺到身體裡有些地方與先前不同了,像是阻滞經脈的塞子拔開了些,隐隐有熱力流轉。
她張開手心,心念微動,一簇金色火苗“撲”地燃起。
此時的未名火比‘頂峰重現’卡狀态下要弱許多,但好在沒有限制。
原身大乘期的修為恢複了10%,現在将将超過金丹境界,雖不如完全狀态那麼強大,但好在可以解了她這幾日不能使用技能卡的燃眉之急。
蘇時雪收起火焰,略微放下心來,疲憊感也緊随而至。她換了身寝衣,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殿外,蕭雪山一手緊攥着瓷瓶,一手護着衣領,腳步匆匆走回住處。
直到關上房門的一刻,他緊繃的身體才堪堪放松下來。
頸側的手指蜷了蜷,緩緩溜過衣料,探入領口,在熱到發燙的肌膚上摸索着。輕顫的指尖探尋到一處紅腫,指腹沿着橢圓的印迹輕摩,帶起一陣刺癢電流。
齒印。
她咬的。
念及此處,剛平複了些許的心口再次雜亂起來。
小屋内突然響起啪嗒啪嗒的腳步聲。
一個不到人膝蓋高的粉色傀儡颠颠跑過來,停在蕭雪山面前仰起頭:“雪山哥哥,你的臉好紅。是身體不舒服嗎?”
羞赧被戳破,他隻覺得心口又跳快了些,幾乎要攫住他呼吸。
“點心,你說……心跳突然變得很快,是為什麼?”
像是怕被人聽見似的,他的聲音壓得極低。
他朦朦胧胧猜到一個答案,卻不太懂,更怕自己真的猜對了,所以才想問問這個小傀儡。
點心眨巴眨巴眼,思索片刻後恍然大悟:“我知道了!雪山哥哥,你一定是生病了!”
“生病了?”蕭雪山重複着這幾個字,說不清心頭是失落更多,還是釋然更多。
“以我對人類的了解,心跳莫名加快,多半是心脈生病了。雪山哥哥,明日去華大爺那兒看看吧?”
華大爺是外門的老大夫。
内門弟子輕易不會生病,就算需要尋醫問藥,也多半找同門醫修解決。但外門弟子大多修為低微,頭疼腦熱是常有的事,華大爺便是為他們診病之人。
而蕭雪山雖然人在内門,卻隻是服侍掌門的灑掃童子,不敢叨擾内門醫修,故而平日裡若有什麼需要,他都會跑去外門找華大爺。
今早從宗外回來的時候……他還找華大爺包紮了傷口。
念及山林間那一場親近接觸,蕭雪山覺得自己的心脈又病了,趕忙擡手按住心口,低聲道:“也沒什麼大事,就不必去打擾華大爺了。”
“不行!”點心瞪圓了眼睛,“以我對人類的了解,心脈生病是很嚴重的!雪山哥哥若是不敢去,就讓……姐姐帶你去。”
“姐姐?什麼姐姐?”蕭雪山還是第一次從點心口中聽到這個稱呼。
點心一臉認真:“就是掌門姐姐呀!讓掌門姐姐帶你……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