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對那少年的關注變了質,保護變成了不想見到他損傷半點的在乎,信任變成了想要視他為不可或缺的重視,就連從前覺得他澄澈乖巧的憐愛心态都變了,變得總想捏捏他,或者咬一口,然後看他的臉頰瞬間變爆紅。
可愛。
返回的速度忍不住快了些,回到清凝峰,蘇時雪剛要去找人,卻先被一直等在殿外的岑不疾攔住了腳步。
“阿時?好巧啊,”岑不疾一臉驚喜狀,“我剛要找你,你就……”
“撒謊。”蘇時雪毫不留情打斷他,擡手一指不遠處的花壇:“那幾株冬青木的葉子都被揪光了,是你幹的吧?在這等了多久了?”
岑不疾順着她手指方向看過去,翠綠楓紅的的花壇中,一株光秃秃的冬青木格外紮眼,破碎葉片落了一地。
“……阿時,我說那是風吹的,你信嗎?”岑不疾試圖狡辯。
“你不如問我信不信是那株冬青木嫌熱,自己把衣裳脫了。”蘇時雪白他一眼,“有空在這兒揪葉子,交給你的任務完成了嗎?”
“……沒有。”岑不疾半低着頭,像個挨訓的小狗,“我受傷了,你就不能先關心關心我嗎?每次那個蕭什麼山受傷了,你就擔心得不行。”
蘇時雪一眼看出來他說的受傷是裝的,哪怕有傷也早已好全了。
“好啊,要我關心你?我這有些療傷好藥,保證你服下後傷痛盡消,”她頓了頓,“等傷好了就走吧,雲清宗不留外人。”
“哎——”岑不疾連忙拒絕,“我照你說的做就是了,别趕我走。我都聽你的,那你能不能對我溫柔點?”
蘇時雪彎眼一笑:“行啊,我可以溫柔地趕你走。”
岑不疾老老實實離開了。蘇時雪一轉身,又看見一道身影躺在院角老桂樹的樹杈上,烏藤般的黑發和松松垮垮的衣角垂下來,在寒風裡輕晃。
“玄方,下來!”蘇時雪朝樹杈上喊,“這棵桂樹已經有好幾百年了,你要是把它壓斷了,我剝你龍鱗當瓦片。”
樹杈上裝睡的人笑着睜開眼,陽光透過常綠的葉片漏進他眼中,照亮一片燦金。下一瞬,他身形一閃,出現在蘇時雪面前。
“我還以為你找不到我呢。”玄方咧嘴笑,坦露在日光下的肌肉跟着笑聲輕顫,“你在這等我一會兒,我再找個地方藏,看你還能不能找到我。”
蘇時雪一把揪住他發尾:“沒空陪你玩躲貓貓!你自己玩去,想爬樹去後山,後山全是樹,盡管爬。”
“啊,我又不想爬了。”玄方嘴角耷拉了下來,片刻後再次揚起:“你想去看海嗎?我聽說此地往東三千裡有片海……”
“我——沒——空——!”
蘇時雪一字一頓拒絕,每說一字就扯他頭發一下,直把玄方扯得龇牙咧嘴,“我跟你說個好玩的地方吧,保證你去了不無聊。”
“什麼地方?”玄方眼睛亮晶晶的。
打發走玄方後,蘇時雪終于清淨下來,想着先回住處換身衣裳再去找人,走到殿外卻發現,她要找的人正在廊下。
石階上,蕭雪山托着腮靜靜坐着,視線落在庭院某處不知在想什麼,甚至沒有覺察到她走近。
不知哪兒吹來的落葉散落在他身旁,還有一片落在他頭發上。他卻毫無覺察,呆得有些可愛。
“怎麼在這兒坐着?”
蕭雪山循聲擡頭,看清來人時有一瞬的緊張。
“我在……我在看風景。”
蘇時雪順着他方才看的方向望過去,苔痕未褪的牆角,落秃了葉的梧桐,實在不算是風景。
“不冷嗎?臉都吹紅了。你剛受過傷,不要吹太久的冷風。”她走近一步,擡手摘下蕭雪山發間的落葉,“跟我來,我正有事和你說。”
蕭雪山微怔,遲了片刻才跟着起身。他用手背貼了貼剛才他自己捏紅的臉頰,又将抓過落葉的手收回袖口藏好,這才跟着進了殿。
殿内靜谧,窗明幾淨。一走進來,蘇時雪不可自抑地回憶起過往種種瞬間。
初見時也是個清晨,少年披着一身晨曦踏進殿門時的清朗明媚,于她而言久久難忘。
而後她馬不停蹄地在一次又一次危險與風波中掙紮,但她身後從來不是空無一人。她可以永遠信任蕭雪山,從不需要反複确認。
這樣的安心和确定,本身就足以讓人心動。
念及過去種種,蘇時雪捏了捏掌心,回身開口:“那天的吻,其實……”
她頓了頓,在想措辭,蕭雪山卻接着她的話說了下去。
“不用在意的。”
“什麼?”蘇時雪一怔,有點沒聽明白。
“我說,不用在意的。”蕭雪山神情認真,“我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就當沒發生過吧,不用在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