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迹罕至的深林裡,萬籁俱寂。
突然,半空中撕開一道裂口,露出黑暗虛無的空洞,緊接着,一團人影從中掉落下來。
先掉下來一個大人,落地時毫無防備,‘哎呦’地叫了一聲,接着一堆小孩噗噗通通跟着掉了下來,一多半砸在他身上,緩沖了一下倒都沒事,隻不過把墊底的大人砸了個夠嗆。
“起開……起開!别坐老子臉上!哎呦我的手……”
‘劍神’岑不疾潇灑半生,今日可算是狼狽透了。他手忙腳亂把身上的小孩扒拉下去,撐地起身,努力擺出嚴肅臉色。他一二三四地點了點,見在後山跟着他的小弟子們一個沒少,這才放心。
“老老實實待着!等……哎呦!!”
又一個黑影從天而降,當頭把他砸回地上。
孩子們也覺察到自己脫離了險境,紛紛捂着嘴偷笑起來。
“啊對不起岑前輩,對不起對不起……”
蕭雪山手腳并用地從岑不疾身上爬起來,然而受方才片刻失重的影響,手腳發軟,反而重重一腳踩在岑不疾肚子上。
“呀啊——夠了!!”岑不疾終于控制不住怒火,一把将蕭雪山掀開,“故意的吧,小兔崽子!我早看出你不對勁,是不是見我和阿時親近,暗戳戳想下黑手啊?我看你小子毛沒長出幾根,心思倒不淺……”
罵着罵着,他突然心頭一緊。那是多年遊走四方養成的直覺,對危險的直覺。
這片林子也太靜了。沒有蟲鳴、沒有鳥叫,甚至沒有風聲。
蕭雪山卻沒覺察。他那句‘見我和阿時親近’聽進耳中,他隻覺得想笑。
臨别前一吻的觸感還留在他唇邊,親近?他有更親近的秘密。
這種有專屬秘密的感覺,讓他心跳。
然而下一瞬,他也覺察到了不對。一股陰冷腥臭不知何時包圍了他,而面前,岑不疾和那群跌坐一地的孩子們,都神色緊張地看向他的方向。
蕭雪山後知後覺回頭,然後擡頭,才看清了那個龐然大物——
一條足有十數丈高的巨蟒,悄無聲息出現在他身後,正垂涎欲滴地盯着他!
“愣着幹什麼?!躲開啊——”
岑不疾本能地拔劍要動手,然而巨蟒更快他一步,長尾閃電般纏上蕭雪山身體,一個彈身,消失在密林深處。
與此同時,雲清宗内,一切将要塵埃落定。
被‘古神之怒’烙入身體的鬼王重重抽.搐了幾下,像裝了石頭的麻袋一樣朝地面墜去,落地瞬間,甚至連山石都為之震撼。
蘇時雪親眼見了玄方握住那法器的慘狀,完全能夠想象此時神器入體的鬼王有多痛苦。她本該暢快的,這個喜怒無常的鬼王給她添了不少麻煩,除了一身傷,還有十幾個無辜慘死的弟子,然而,在看清鬼王的眼睛時,她突然有些猶豫。
那雙眼睛裡,有痛苦,有恐懼,可更多的是……後悔,和無助?
嘴裡還在顫顫巍巍說着什麼。
她有些不解,這樣一個置别人生死于不顧的人,有什麼好後悔無助的?
“我去聽聽他在說什麼。”蘇時雪從龍背上翻下,朝倒地的鬼王走去,巨龍也緊接着變回人形追了上去。
提防着有詐,蘇時雪沒有靠太近,蹲在鬼王不遠處靜靜聽了一會兒,才聽清他嘴裡喃喃念的是“我想回去”。
“我想回……回……”
“你想回哪兒?”
“……回……”
安靜了,呆滞的眼睛空洞洞望着天空。
“他死了嗎?”蘇時雪問玄方。
玄方有恃無恐,直接湊近去看,然而剛靠近了一步,倒地不醒的鬼王突然動了。
“嘶……真疼啊……真是,下手好狠。”
蘇時雪心頭一緊,立即戒備,然而鬼王似乎并沒有攻擊的意思,或者說,他暫時沒有出手的能力。
胸口破了一個大洞的鬼王艱難地翻了個身,幾次撐地才支起上身,擡眼幽幽盯着蘇時雪,突然笑了一聲,又笑了一聲。
“這麼怕我?咳……别怕,怕什麼呀?他……我都快被你打死了,你還害怕?”
一番話說得莫名其妙,蘇時雪絲毫不敢松懈,隻是隐約覺得,鬼王的注視有些熟悉。
重傷的鬼王勉強站直身體,低頭看了看自己破了個大洞仍在流血的胸口,再次陰恻恻地笑出聲。
“得休養好一陣了,咳咳……好了,我先走了。至于你……”他擡手隔空點了點蘇時雪,“回見。”
蘇時雪心下愠怒,冷哼一聲:“我更希望,再也别見你這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