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予酒?”
還落在圍裙帶的手指一僵,溫予酒機械性擡頭,江楓就站在櫃子前,一臉疑惑的看着他,“你怎麼在這。”
溫予酒:“……”
他突然很想說髒話。
忘記了江楓還在靳南的咖啡店打工。
安排好店内工作,靳南又轉回員工間,打算看看溫予酒有沒有換好衣服,推開門便看見江楓正站在溫予酒面前,不停地對他說話。
“哥們,你怎麼沒反應了?”
“現實世界也能掉線?”
靳南眨了一下眼,總覺得眼前的畫面似乎反了過來。
江楓很快發現靳南走了進來,他又瞟了一眼跟前的人,男生難得的不跟他對視,眼神落往别處。
于是他也不執着于溫予酒的回話,準備後退兩步,問靳南自己今天的負責崗位。
還沒退出一步,溫予酒突然伸出了手,用力地拽住了他。
往後的力度和拽扯撞在一塊,江楓瞬間朝溫予酒那裡踉跄了兩步,他罵:“發瘋是吧?”
溫予酒不回話,默默地松開手。
靳南往溫予酒那望了一下,讓江楓先出去工作,等人離開員工間,把門反鎖。
溫予酒還凝滞在原地沒動靜。
“小酒,”靳南喊他,“你怎麼了?”
小朋友剛剛拽江楓那下就很不對勁。
溫予酒抿着唇,他不想跟其他人說,關于夢境的事,哪怕是哥哥們也不準備開口。
他隻是站着,然後對靳南搖頭,表明自己沒事。
但是靳南不相信,卻也不會強迫他開口。
他哥就雙手環胸擋在門口,跟溫予酒僵持半天,最後敗下陣來。
“緩好了記得出來。”
靳南扔下這句話,便走出去,離開前還不忘幫他合上門。
男孩子留在原地,視線下移,落在方才突然擡起的那隻手上,接着握了一下,第二下。
房間裡的燈光不合時宜的閃了一下,又或許沒有閃,隻是他的眼睛一晃。
落在最後的人,終于推開門走了出去。
靳南把溫予酒分去和江楓一起幹活。
兩個男孩子負責上餐,輪流把飲品和甜點端到對應的号碼桌,落得清閑的幾位老員工留在各自的崗位,看着好看的小朋友們忙前忙後,上班的心得到些許慰藉。
從開業就成為店員的女生扭頭,問操作台忙活的靳南:“店長,你怎麼把小溫也騙過來的?”
她記得靳南偶爾會想讓溫予酒過來幫忙,但男孩子沒同意過,頂多過來消費幾筆,或者陪景昔白過來。
靳南又把兩杯做好的咖啡放到出餐口:“他自願的。”
江楓先送完餐回來,看到出餐口又多了兩杯飲品,便繼續端到餐盤上送過去。
晚回來一步的溫予酒便閑了下來。
咖啡店的關門時間是在十點,店址落在較偏僻的位置,當時靳南選這塊地就是圖個清靜。
九點以後客流量就明顯減少,多數人進店都是打包帶走,靳南便讓溫予酒和江楓收拾收拾準備下班。
江楓剛要擡腳,頓了頓回身和靳南說:“南哥,我們明後天有考試,想請兩天假。”
靳南正在做新出爐的訂單,聞言應了聲算知道了。
員工間還留了條縫,像是特地給他留的門。江楓推開門走進去,先一步進來的人還抱着自己的衣服,似乎在出神。
他幽幽路過,問:“心情不好啊,學霸?”
這已經是這星期第二個關注他情緒的人了,靳南之前也想這麼問他,但最後沒有開口。
溫予酒說:“沒有。”
他回答完就準備進隔間換回衣服,邁出一步被身後的江楓一下子拽回來。
溫予酒回頭,使壞的人已經提前松開手,對他說:“禮尚往來。”
——這是還記着之前的事。
溫予酒一瞬間失笑,但他掩蓋情緒成了常态,面上沒有表情,隻是看着面前的人。
男孩子撒手後就打開自己的櫃子,從裡面抱出自己的衣服,垂着腦袋一點沒有注意到溫予酒的視線。
異樣情緒經由時間一點一點從心底滋生出來,找不到源頭,溫予酒這回放任它生長。
接着順從本心,朝江楓的位置邁了一步。
江楓報複回去就沒理會旁邊的狀況,但那道遮蓋了燈光的影子一直沒有動靜,他略微擡眼,撞上溫予酒的目光,終于覺察出不對。
“你怎麼了?”
員工間的燈在這一刻閃了一下,江楓擡頭看了一眼,再一次把視線放回溫予酒身上時,男孩子的身軀已經壓了過來。
他們之間的距離實在太近,江楓隻好後撤一步。
脊背貼上冰涼的櫃門,工作襯衣很薄,店裡隻有外面開有暖氣,房間裡的溫度低不少,江楓感受到涼意竄進皮膚,很冷。
遮擋全部光線的人還在向前,江楓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有情緒變化,隻能又喊了一聲:“溫予酒?”
迫使着向後退的男孩子沒有半點要反抗的意圖,溫予酒陷在自己的情緒裡,開始無端聯想。
其他人如果也這麼對他,他也會這樣嗎?
不躲避,也不反抗。
江楓不知道他的猜想,他隻是覺得對方的情緒不大對勁,本着之前自己情緒出問題時,溫予酒也沒有做出什麼舉動,便任由他堵着自己。
誰都不說話,靜谧的空間徒留兩個人的呼吸聲,他們靠得太近,呼吸頻率逐漸同頻。
溫予酒垂眼看向被自己攔在身前的人,男孩子的視線落在别處,壓根不看自己。
于是另一個念頭從溫予酒的心底冒出來。
他想扼住江楓的下颌,施力強制男孩子擡起頭。
空閑的那條手臂動了一下,在溫予酒即将付諸實踐的瞬間,有人叩響了門。
“小酒?小楓?”
靳南敲了兩下門,裡頭還是沒有半點動靜。他心想着不能換衣服換睡着了吧,随後推開了門。
江楓靠着櫃門,往他這邊投來視線:“南哥。”
“你們兩個在裡面幹嘛呢?”靳南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關上門的更衣室,“裡面冷成這樣也能呆這麼久?”
江楓摸了摸鼻子:“談了會兒心……”
房間沒有進行隔音處理,聽到敲門聲後,溫予酒霎時從情緒裡抽出,大退了一步,與江楓拉開距離,紮進更衣室。
他聽着江楓和靳南說話,緊接着是門再一次關上的響動,腳步聲往他這邊過來,敲了敲更衣室的門。
少年音穿透門闆仍然清亮,江楓問他:“換好了嗎?”
“……還沒,”溫予酒這才開始脫下身上的制服,“稍等。”
店長需要善後,溫予酒想留下來陪靳南,他哥連眼神都沒有給他,揮手讓溫予酒趕緊回去備考。
這邊離溫予酒的房子很近,他和江楓出門便不再同路。
走在前面的男孩子看上去完全沒有受之前突發事件的影響,臨拐彎前不忘回頭看他,跟他道再見。
他的瞳色深邃,不同之前一般顯出寶石色,神情也恢複到慣有的冷漠,對溫予酒說了一句:“考試加油。”
接着沒有留給他半點反應的時間,少年便走遠了。
溫予酒立在原地,目睹江楓消失在視野裡。
這句加油便成為了他們這星期的最後一次對話。
考試的兩天裡,溫予酒沒有一次碰見過江楓。
他們的考場不在一起,隔了兩個班,江楓直接分到了對樓的教室,自習時間自然而然留在考場。
就連吃飯也看不到對方的影子。
聯考卷的難度比之前要更高,溫予酒在下午的數學考試時間,坐在自己的那張桌前,愣神了近半個小時。
直到監考老師看不下去,走下來問他是不是不舒服,溫予酒才拿起筆。
他的反常實在稀奇,表白牆晚上很快更新了幾批新動态,好幾張都在問高三二班的溫予酒發生什麼事了有沒有知情人。
溫予酒兩天考試都沒有留晚自習,跑去了景昔白的店裡,也不幫忙,一個人坐在隔間裡不說話。
他哥擔心的不行,進來看了他好幾次,關心得到的反饋也隻是搖頭說沒事。
景昔白和靳南替他關門站在走廊裡,彼此對看一眼,都發現了對方眼中的詫異。
但是小朋友不想說,也不能逼他說,哥哥們隻能順着他,給溫予酒點了幾種零食送進去,免得他幹坐着無聊。
第三天,溫予酒終于在進門看見了他的同桌。
但是沒有待在座位上,而是和女生們湊在一塊,似乎是在請教什麼。
溫予酒想問他要試卷看一下答題情況,還沒開口,江楓便跟兔子一樣猛竄出去,又和女生們待在一起。
溫予酒抓不到江楓空閑的時間,于是兩個人又是一天沒有說話。
江楓也不往他這看,回到座位上就低頭擺弄手裡的東西。
周五最後一節班會課,何念念向唐德示意過,拿來商量跨年的節目表演。
她在白闆寫下好幾個選擇,除了江楓都在擡頭觀望她的舉動。
“現在想出的類型有舞蹈串燒、小品和合唱,大家看一下,我們舉手表決。”
班上同學聊了一會,很快有人舉手提問:“合唱是唱什麼歌啊?”
“《晴天》或者《幹杯》?”何念念說,“還是看你們的意見啦。”
又要一個人舉手:“那舞蹈串燒呢?”
“這個我們倒是想好了。”何念念跑到唐德旁邊問了一下能不能用多媒體的網絡,得到首肯又回來點開網站,在上面搜索了一下,最後點開一個視頻。
視頻随着音樂聲,從四面八方跑出幾十個少男少女。時長是兩分多鐘,在播放前沈星把教室前兩排的燈都關掉了,讓他們能看的清楚一些。
還在小聲說話的人也很統一的止聲,認真去看視頻内容。
進度條很快走到末尾,沈星又把燈光重新打開,何念念繼續往下說:“這是我們選出來的集體舞蹈,大家看看能不能接受。”
班上安靜了幾秒,然後炸開了鍋。
“好好看!!我也能跳嗎?!”
“哇塞哇塞——好期待!”
當然也不乏擔憂的聲音。
“跳不好怎麼辦啊,我沒有舞蹈基礎……”
“沒事啊,我也沒有。”何念念聽見了,“反正大家一起的,一起丢人。”
……
舞蹈串燒最終以全票勝出,溫予酒的注意始終放在江楓的身上。男孩子一天都在低頭折騰手裡的東西,似乎為了不讓他看見,兩桌拼接線還擺了一堆課本。
所以溫予酒到現在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台上的話題已經換了一個,溫予酒沒仔細聽,想開口喊江楓時,突然被點了名。
呼喚讓一直專心的江楓也擡手,手掌下意識往桌面一放,壓住剛剛還在弄的東西,和旁邊往自己這邊看的溫予酒對上了眼。
他有些意外,挑了一下眉,但沒有說話,而是把椅子往裡挪了挪,又空出了一部分空間,讓溫予酒能更容易出去。
溫予酒把他的舉動收進眼裡,嘴唇動了一下,想開口,教室前門的人又喊了他一次。
“開會了,溫予酒!”
他隻能咽下嘴裡的話,從後門走了出去。
因為是舞蹈串燒,何念念和沈星便想到班幹也一起跳一首,加到集體舞的開頭或者結尾。
曲目還沒想好,隻是把他們叫出來問一下意見。
除了溫予酒沒有表态,其他人都是同意的态度。
他心不在焉的狀态,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賀知川和他撞肩膀,問他:“阿予,你怎麼了?”
“沒什麼。”
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回複,溫予酒連笑容都懶得挂臉上,也表明自己沒問題。
幾個人在外面聊了一下,沈星讓他們周末有空就去看一下适合的舞蹈,什麼種類都可以,每人選一個發到班幹群裡,投票決定。
他們聊得太久,結束時也剛好打下課鈴。溫予酒回到教室前門時,剛好看見江楓背着書包往後門方向走,旁邊還有一位女生,兩個人正在說話。
或許是他的注視過于明顯,在邁出教室前,江楓往溫予酒這邊看了過來,但沒有要停步的意思。
他便又一次消失在溫予酒的視線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