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溫予酒要是有一周有兩天會想到他,景昔白都能很欣慰的靳南說,自己這四年總歸沒白養。
但這是這周第四天,溫予酒準時光臨他的酒吧。
景昔白開始覺得事情不對勁起來。
他一邊調客人剛才點的雞尾酒,一邊問溫予酒想喝什麼。
把手頭的酒給客人送過去,路上和靳南發信息,讓他趕緊過來。
小朋友仍在吧台前翻閱酒單,等景昔白回來,才說話:“有什麼好喝的嗎?”
景昔白拿出一個檸檬:“我的推薦是檸檬汁。”
男孩子沒有異議,很快點頭接受,就這麼坐在位置上,比平常還要安靜。
他的躁意随着目睹江楓和女生們湊在一起而愈發強烈,溫予酒能明顯感知到自己心底的陰暗面在不斷放大,隐藏情緒的本事卻也随着年齡遞進而精進。
隻是這副模樣在哥哥眼裡還是不夠看。
“你這幾天狀态不對,溫予酒,”景昔白擦拭手中的高腳杯,随手放到身後的展示櫃,又拿出一顆新鮮的檸檬,準備給他做檸檬汁,“發生什麼事了?”
溫予酒瞥他哥一眼,悶聲:“我不告訴你。”
景昔白:“?”
他冷笑:“我猜猜,春天到了?你高一有一段時間也是這種表情。”
溫予酒不大記得細枝末節的事,聽到景昔白這麼一說有些懵:“有嗎?”
“啧。”景昔白看不得他心事重重的模樣,随手把檸檬往水槽裡扔,把溫予酒拽進隔間裡。
他把門一關,嘈雜聲也一同關在了門外。
照平常他是不會理會這種狀态下的溫予酒的,對方也不是完全的小孩子,需要無時無刻照顧和關心,頂多兩三天就會恢複過來。
眼下卻不太一樣了,這三天下來,溫予酒的氣場變化太明顯,自身狀态也不像本人所想那樣藏得住,一天比一天差。
景昔白也不好把談話弄得太嚴肅,随口調侃:“怎麼了,有喜歡的人了啊?”
他隻是随口一說,沒曾想溫予酒真的對他這番話起了反應。
眼神難得摻了一些茫然,問:“怎麼算喜歡?”
景昔白沒想到自己一問就問出了爆炸信息,愣了一下剛要回答,坐在休息沙發上的男孩子又很快否定了自己。
“不是喜歡。”
他被無語笑了:“好好好,那就先不是喜歡,你先跟哥說,發生什麼事了。”
景昔白擡頭看他哥,欲言又止,半晌搖頭:“我不想說。”
下雪天客人不多,景昔白給他發來信息沒多久,靳南就找到空閑時間去回複,說下班就趕過去。
但老顧客依然會光臨,在靳南等待咖啡液制作完成時,圍裙兜裡的手機又振動起來。
他隻好喊旁邊的員工幫忙看着,走到後屋接聽:“喂?”
“阿南,”景昔白語氣很差,“什麼時候下班,這小孩我管不了了,你過來跟他說。”
“怎麼了?”
景昔白情緒穩定,很少有氣上頭的時候,一般這樣就是溫予酒又把他惹着了。
他明顯不願意多說:“反正早點過來吧。”
聊了沒兩句,景昔白便挂掉電話。
靳南看着手機主界面,想了想還是出去讓店員看店,動身去景昔白的酒吧。
店鋪之間相隔幾個小馬路,景昔白收到靳南正在過來的信息,計算了一下他抵達的時間,準備去接人,臨開門前還回頭威脅了一下發呆的溫予酒,讓他不要亂跑。
靳南拐進街口,遠遠看見景昔白站在路燈下,明顯是在等他,便加快速度過去。
“小酒怎麼了?”
“他現在狀态很差,估計緩不過來,”景昔白把之前他和溫予酒的對話,跟靳南複述了一遍,“等會你問他吧,隻有我一個人在他也不想說。
靳南歎了口氣:“我在他也不一定願意說啊。”
他推開門進去,溫予酒聽到動靜擡頭,看見靳南:“南哥。”
“嗯,”靳南脫下圍巾和外套,在他身邊坐下,“怎麼了?”
溫予酒往裡挪了挪,給他們留出空間,看一眼進來便抱臂靠在門邊不動的景昔白,又瞟向也關注着他的靳南,抿了一下唇,低聲說:“景哥說我早戀。”
靳南:“?”
景昔白:“?”
“你南哥來了就開始造謠是吧?”景昔白瞪他。
“我待會兒說他。”靳南先哄溫予酒,沒看景昔白一眼,“現在好點了嗎?”
當時景昔白給靳南打電話,根本不打算背着他,溫予酒把他哥哥的對話内容聽的一清二楚。他對着靳南欲言又止,想要傾訴的情緒并沒有出現,悶在心裡卻讓溫予酒覺得煩躁。
兩個人現在都看着他,雖然景昔白經常說他,但完全沒有要掩蓋眼裡的擔心,靳南更是隔三差五找他一次,問他近況。
從父母心思完全偏向溫寄滿後,溫予酒便沒再出現表露心思的時候,能自我消化就自我消化,也不在意有沒有解決。
然後他遇到了景昔白和靳南。
把他當親弟弟養,不會強迫他,不會給他施壓,把他往輕松的方向引。
取到診斷單的那天也沒有多說什麼,第二天還是繼續旅行,偶爾提醒他記得吃藥。
會在每一年有假期的日子把他帶出去玩。
隔間聽不到外面的聲響,俨如為他創造的小世界,靳南的咖啡店也有一間專門為他空出的小房間。
“……景哥、南哥,”沉默許久的男孩子終于開口,“我好像……很介意江楓和其他人待在一起。”
門上挂的風鈴保持靜止,最後一張訂單也被塞進桌面垃圾桶裡。江楓躲在角落,摸出手機瞄了兩眼存在相冊裡的圖片,又找到自己折騰了兩天的東西,比對了一番。
完全四不像。
店裡很安靜,客人都是小聲交談。被靳南安排看店的女生站在收銀台後面,很是悠閑的更換電腦裡的歌單。
才剛找到第一個心儀的歌單,身後就有人輕輕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淩姐……”
男孩子用食指撓了撓臉,大概是有些不好意思,“想問一下,你會做手工嗎?”
隔間連通中央空調,暖風從天花闆的通風口鑽出,運作聲在小房間裡回蕩。
溫予酒說完又閉上嘴。
景昔白和靳南已經不需要他繼續說下去了,兩人對望一眼。
景昔白問:“上個星期?”
溫予酒:“不是……”
那就是比他們猜測的還要早。
景昔白看了一眼靳南,問:“你以前不是也很介意,我跟你南哥和其他人接觸嗎?”
“好像不太一樣……”他說的那件事,溫予酒還有一定印象,景昔白這麼一說,讓他更加茫然,“感覺不一樣。”
“我當時是怕有人會分走你們對我的注意,所以不高興,”溫予酒頓了頓,“對他不是這種感覺……但是很奇怪……”
想說的内容找不到合适的措辭,溫予酒又低頭獨自陷入思考。
猛然滋生的情緒觸及到盲區,他想不到緣由。
靳南沒有說話,景昔白也不再出聲。兩個成年人隻是對視着,直到景昔白終于松開緊皺的眉頭,打破長久的寂靜。
“我們可能想錯了,阿南。”手指有一下沒一下輕點着臂膀,男人靠着牆,“不隻有占有欲。”
靳南嗯了一聲。
溫予酒沒聽懂他哥哥之間的啞謎,疑惑地望過去。
景昔白适時為他解答了困惑。
“溫予酒,你喜歡他。”
大雪在周一的天亮前停止。
談話結束過後,溫予酒被強制性留在景昔白家裡,兩個哥哥空出一天不上班,在陽台支起小餐桌,三個人看着落雪打火鍋。
景昔白周一需要早起趕飛機出差學習,準備早餐的工作理所應當的落在了他頭上。
溫予酒洗漱好出來,景昔白也剛好端出一小碗熱氣騰騰的面條。
時間隻夠他準備溫予酒的份,景昔白從櫥櫃裡翻出一個面包,出門前讓溫予酒把廚房裡的水煮蛋也吃了。
聯考分數不出意外會在今天公布,溫予酒吃完面條便獲得八分飽,索性把景昔白煮的水煮蛋包紙巾揣口袋裡,當暖手寶。
一路到教室,入耳的話題都是考試分數如何。連二班也不例外,但隻顧着交作業的人還是偏多。
溫予酒在自己位置坐下,身邊的座位還是空着的,前桌也在聊聯考的話題。
“我朋友學校已經出成績了,聽說這次平均分低不少。”
“簡直上強度……每年聯考都是趕超高考的難度,穩拿的題都對就算成功!”
他靜靜聽着,把要交的作業從書包翻出來,一點沒有因為成績要出而産生的緊迫。
人陸陸續續從前後門進來,教室逐漸變滿。
溫予酒結束交作業項目便待在座位上,離早自習還有幾分鐘,他把口袋裡還有餘溫的水煮蛋拿出來,放在書角。
下一個擡頭便看見江楓從前門進來,和一個他不記得名字的女生走在一塊。
他們低頭說着話,大部分是女生在說,江楓隻是偶爾點一下頭,沒兩步兩個人就分開了。
男孩子單肩背着書包,走到位置旁邊拉開椅子,坐下前還跟溫予酒道了聲早。
結果等了半天也沒等到溫予酒的回話,江楓拉開書包拉鍊,掏出一大堆東西放在桌上,邊扭頭:“喂?”
但還是有點意識的,至少對方聽到喊話把眼神投了過來。
江楓問他:“怎麼不理人,裝高冷?”
他今天心情似乎很好,溫予酒感受到江楓身上冒出來的活潑因子,接着回答他的問題,搖了搖頭。
江楓又說了一次:“早?”
“……”對方一臉不回應就會一直說下去的表情,溫予酒隻好接話,“早。”
江楓說:“你知道你的成績了嗎?”
溫予酒搖頭。
江楓又說:“不好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