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咖啡店下班,江楓走在回家的路上,回想起後院溫予酒對他說的那句話,細想好像能品出一點不一樣的意味。
像回答的不是要拍寫真的事,而是另一個他不知道的問題。
江楓很少直視溫予酒的眼睛,哪怕說話和人對視是他的習慣。
溫予酒看着他的時候,他都是瞥過一眼就快速移開目光。
他的眼睛很漂亮,眼尾很長又微微上翹,末端染着不明顯的紅暈,不仔細看的話很難發現。
江楓也是在玩槍戰的那一次在森林和溫予酒靠得很近,才看出來有一抹豔色。
他兩隻手都放在口袋裡,半張臉都埋進圍巾裡,踩着雪往回家的路走。
對方的瞳色是純粹的黑,望過去似是吸引無數學者研究的宇宙黑洞。
又有些不同,他能看見黑洞吞納了幾顆星辰,在中心閃着光。
放在右手口袋的手機猛然震了幾下,江楓發現自己沒關微信的通知提醒。
無人問津的消息界面,常居第一位的對話框多了一個紅點。
[9:到家了發個消息。]
江楓沒有回,他們之前也有很多次各回各家的情況,但溫予酒都沒發過這麼一句。
他有點想抽煙了,江楓舔了一下幹澀的唇瓣,企圖把起皮的部分濡濕。
口袋沒放煙盒和火機,男孩子隻好擡頭望了一眼昏沉的天空,上面也懸挂着幾顆星星,若隐若現。
這不對吧,江楓想着。
卻又找不出疑點。
靳南把溫予酒留在了店裡,讓其他員工下班了。
男生的變化雖然細微,但了解他的哥哥不會看不出來。
溫予酒把咖啡捧在手裡,一口沒喝,也不跟他南哥對視。
其實靳南還是不太相信溫予酒喜歡上江楓了。
靳南抱着雙臂,靠上椅背:“你确定了?”
溫予酒:“嗯。”
“……好吧,”他問出來也是抱着自我确認的心态,聽到溫予酒不帶猶疑的回答,靳南歎了口氣,“所以你同意拍照,是想陪他一起?”
溫予酒又點頭。
靳南不再說什麼,隻是摸了一下小朋友的腦袋。
晚上溫予酒回了自己的家,靳南照舊去景昔白的酒吧裡幫忙。
隻是靳南不太專心,一晚上把酒送錯了好幾個桌。
景昔白看不下去,把人帶到小房間裡。
他關上門,轉身望向沙發上滿臉憂愁的男人:“想什麼呢?”
靳南誠實道:“想小酒的事。”
“有什麼好想的?”景昔白在他旁邊坐下,“怎麼,他跟你說他有喜歡的人了?”
“唔……”靳南應的含糊。
景昔白猜到了:“你不喜歡他嗎?”
“喜歡啊,”靳南頭抵到沙發頂,也壓住了景昔白搭上上面的手臂,“就是喜歡,所以覺得是不是太快了。”
景昔白用兩指撚起他一縷頭發:“有什麼快的?”
靳南瞟他一眼:“被你戳破就确定了。”
“我猜那小屁孩也不是今年才有喜歡的苗頭,隻是今年才察覺而已。”
景昔白搓了兩下對方質感和觸感都非常好的發絲,慢悠悠道,“你還記得他們學校去年運動會,我們去接他,他站校門口走神的那件事嗎?”
去年那時候,景昔白抽到了一家日料的免單券,接上溫予酒剛好能開車去吃飯。
兩個人到地,十中也剛好放學,學生陸陸續續從校内出來。
他們停車在馬路對面等了十幾分鐘,才看到溫予酒背着包慢吞吞的從裡面出來,結果沒有第一時間往他們的方向走來,而是在人行道停下,往遠處的紅綠燈看。
靳南猜測是不是沒看到他們,想出聲喊一下。
還沒開口,溫予酒就重新動身走過來了。
靳南招手向溫予酒示意,而景昔白則是順着溫予酒方才的視線望過去。
那一片的學生不多,最顯眼的就是兩個身高腿長的男生站在一起,正低頭聊着什麼。
其中一個眉目間還沾染些許戾氣,看着很是不耐。
景昔白很快把目光撤回,因為溫予酒上車了。
“記得,怎麼了?”靳南說,“……你不會要說他看的方向,小楓正好就站在那兒吧?”
“聰明。”景昔白打了個哈欠,“小楓确實就站在那邊。”
靳南沉默了。
“不過溫予酒會喜歡江楓,我也不奇怪。”景昔白也跟着止聲,好一會兒才繼續說話。
他雖然接觸江楓的次數不多,但對方的性格跟溫予酒差不多,隻是更漠然。
如果溫予酒是需要放在一個地方沉澱醞釀的清酒,那麼江楓就是無處不在但又難以捕捉的風,但總會在回程的路途攜上不同的氣味。
溫予酒需要這樣的變動,也喜歡這樣的變動。
在他們不知道的時日,江楓肯定又做了什麼舉動,往酒瓶裡灌了奇妙的因子。
于是躲藏封閉空間許久,被歲月釀造出的精靈,從瓶口探出了頭。
聽着景昔白說完,靳南還是皺了一下眉:“但是……”
“沒什麼但是,别擔心那兩個小屁孩了。”景昔白伸手扳過他的下巴,讓靳南看向他這邊。
伸腦袋過去在對方的唇瓣親了一下,“有時間杞人憂天,不如考慮一下我倆的事。”
江楓打開客廳的大燈,得以在沙發上癱下,今天隻剩下一小時了。
他走到半路又拐去便利店買煙,在口袋裡掏了掏,把沒拆封的香煙和火機一并扔到茶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