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為這一趟旅途體驗不錯，一行人約着下次再有機會還能一起出遊，隻有馮樹才表示再也不想參加這種殺狗的團建。商陸特意走到馮樹才旁邊小聲問：“确定不去争取一下？”
“争取什麼，争取領養一隻法鬥？”馮樹才聽見商陸的聲音就心煩，這聲音平時聽着一本正經，但夜裡聽着就讓他渾身難受了。
“啧。”商陸恨鐵不成鋼地捶了一下馮樹才的後背，眼神往王曜華那邊示意了一下。
“算了吧，他跟侯玥瑤玩兒得那麼好。”馮樹才躲閃着視線。
“跟他玩兒得好的女生多了去了，他家裡還有一個等着他的。”
“是啊，所以這不是明擺着他喜歡女的嗎？”
“……明擺着的嗎，我以前也有不少前女友。”
“你們這就是仗着自己長得好看，掠奪這世界上的資源！”
商陸扒拉着馮樹才的腦袋：“你随便吧，可别再跟我犯賤說誰都不給你找機會。”
馮樹才知道商陸他們的好心，畢竟這次團建怎麼想都沒理由帶上他，但他是真的全程沒有找到靠近王曜華的機會，連話都沒說上幾句。但是他知道今後他們之間的距離會越來越遠，馮樹才是個對談戀愛過敏的人，根本不會自己尋找機會，好不容易能有一個讓他覺得耀眼的人，他其實也很想知道自己能不能跟人家發生化學反應。
所以就在武當機場候機的時候，馮樹才挑了個侯玥瑤和趙菁不在的空隙，到王曜華身旁随便找了個話題：“你還會寫劇本啊？”
王曜華當時确實在全神貫注地寫着劇本，手指頭都沒有停：“有事嗎？”
“沒事。”馮樹才發現自己把天聊死了，抓耳撓腮地看向商陸，想要得到救援。
商陸不知道該怎麼救，他本來也不擅長這種事，擅長這種事的通常都是王曜華。
“你……你還記得上學的時候在國家隊的事兒嗎？”馮樹才發現商陸不過來，就又開始尬聊起來，“哈哈，我當時還說呢，一個女生會不會拖團隊後腿，結果你還挺厲害！”
“啊？”王曜華稍微皺了下眉。
馮樹才感覺自己又搞砸了，緊張得手心都在冒汗。
就在他打算找第三個話題的時候，張航和有栖川一左一右出現在他的身旁，友善地“勸說”道：“他在寫的劇本是我投資了五千萬的東西，如果你能承擔影響他思路的後果，那麼你還可以繼續聊。”
馮樹才這次心都寒了，是徹底被資本主義吓寒的，他意識到他和王曜華之間隔着的不止是天賦這座牆。
“也許大師說得對，我可能真的要獨善其身了。”馮樹才灰溜溜地回到商陸那邊。
商陸拍了拍兄弟的肩膀，又盯着王曜華若有所思。他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自己幫馮樹才攤牌，直接給王曜華發了一則消息：“不瞞你說，才神對你有很不一樣的意思。”
“我知道。”王曜華很快就回複了。
商陸吓傻了，愣神地看着不遠處還在保持打字姿勢的王曜華，而後者也很是時候地和前者微笑着對視了會兒。
“不會有結果的事情，不開始的話更為仁慈。才神要是想養狗，我推薦給他狗舍啊。”王曜華緊接着又發了一條過來。
商陸對此敬佩不已，笑着對馮樹才說：“要不你還是養隻狗吧。”
“做個人吧，商陸。”馮樹才氣笑了，但也看開了不少。
這分奇妙的心理體驗被馮樹才當作科研動力，回學校之後奮發圖強，開始比以往還要全神貫注，甚至把寝室的被褥都直接搬到研究室來了。于是本來就空氣渾濁的研究室，變得更加烏煙瘴氣，屬于校領導死都不想來的地方。
死都不想來，但又不得不來，不然沒辦法确認這研究室裡到底死沒死人。校領導對此頭疼壞了，開了好幾輪兒的會，最終決定勸甄遠峰再多收幾個研究生。
“甄教授，咱都知道教授您對收徒這事兒有很特别的想法，但是招幾個研究生來打雜其實也沒什麼不好啊。比如說研究室的那個盆栽，您就招倆學生來天天幫盆栽澆花也行啊。再招兩個掃地的，再招兩個端茶倒水的。”領導沒有開玩笑，他是真的這樣打算的，因為隻有這樣說才能讓甄遠峰不把研究生當作弟子，以此來讓對方脫敏。
甄遠峰果然被說動了，不過他這次也不再是無欲無求地聽校方安排：“給我分十個研究生，是不是也得體現在我的工資上。”
校領導笑開了花，當即叫來财務領導給甄遠峰商量加薪事宜。
正式一談，甄遠峰才知道自己在這些年裡已經經曆過無數次加薪了，他平時不關心自己的銀行賬戶，根本不知道自己早就到了可以請一個理财經理的程度。
“甄教授可終于有點兒接地氣兒了，您以前啊都不願意跟我們談這些，什麼都讓我們決定，我們幫您決定的時候都是戰戰兢兢的。”校領導對甄遠峰說話很客氣，“如果您有什麼待遇上不滿意的地方，或者生活中，任何不滿，您都直說。我們會盡全力為您提供最好的科研和教育環境。”
甄遠峰都忘了自己在學校是有這種特權的，他轉念一想：“這些年我一直住在教師公寓，最近跟人同居了，那地方太小，住不下。”
“哎喲，那是不合适了，最近有新的公寓開盤，您要是有空的話可以去看看。位置挺不錯，房地産公司很穩健。您名下還沒有房産，這張房票我們來給您保下來。”領導大方地說。
“位置不錯的話，房價應該也很可觀吧。”
“您還擔心什麼房價，房子不管多少錢都有學校幫您分擔一半，剩下的還有一半可以用公積金來還，再加上您這些年來的存款，買套房子都可能是全款拿下。”領導直接把甄遠峰忽悠到了樓盤，帶着他在樣闆房轉悠了幾圈，問他有沒有看順眼的房型。
甄遠峰對房型沒有講究，隻是站在窗戶邊眺望了一下，發現将将可以看到韓建濤的家。“就這裡了。”他連猶豫都沒猶豫，當天就把手續辦好，簽字領房産證，還作為代理把韓建濤的名字也一起寫上了。
晚上回家的時候，甄遠峰發現韓建濤正在打掃，并且給一些小物件打包：“準備去哪兒嗎？”
“法院發來通知了，這套房子也被劃作我爸……韓又軍的貪污證據，要被收走了。”韓建濤歎了口氣，“抱歉這麼晚才告訴你，不過我也已經聯系不少房東了，有幾處離學校近的房子，我們可以先租着。”
“不用了。”甄遠峰把房産證擺在韓建濤面前。
韓建濤懵了，翻開證書看着上面的信息：“這附近的新樓盤……為什麼？”
“學校幫忙找的，這家房地産公司的總裁也是清華的OB，分出來幾套孝敬學校，學校再分出來幾套圈住教授，常有的事。以前也有很多這種機會，我都覺得沒必要，教師公寓也夠我住了。但是現在讓你跟我搬回教師公寓也不現實。”甄遠峰的語氣毫無起伏，仿佛在說去菜市場買了根黃瓜的事情一樣。
韓建濤摸着房産證上自己的名字：“這樣真的……可以嗎。”
“這樣？”甄遠峰坐在他身旁，“這樣是哪樣？”
“以前我說過我願意給你提供物質生活，但現在看來完全是相反的。我今後甚至連物質都無法給你提供，那我能給你的還有什麼呢。”韓建濤扶額苦笑。
“你不需要給我任何東西。”甄遠峰歪着頭，“如果是生活必須品，我自己也可以得到，再加上商陸那麼有錢，還是我學生。”
“你還是不懂我的問題啊……”韓建濤揉了揉臉，疲憊地環視了一下房間，“現在也許不會出什麼問題，但将來會因為我們之間的不對等導緻很多關系上的裂痕。”
“你是說财富上的不對等嗎？”
“是啊，财富，無論是物質财富還是精神财富……”
“如果你很在乎錢的問題，那我們也可以從今天開始記賬，或者創建一個共有銀行賬戶。”
“我在乎的不是錢的問題！”韓建濤合上房産證，朝甄遠峰吼着，“我怕如果我連錢都拿不出來，會不會有一天你厭倦了我之後我連牽制一下你的辦法都沒有了！”
甄遠峰眉頭緊蹙：“這是什麼傻逼問題。”
“也用不着說是傻逼問題吧……”
“我為什麼會厭倦你，你為什麼要想象這種将來？”
“我怎麼知道你為什麼會厭倦我，那就是一種風險，人都沒有常性，早晚你也會……”
“普通人沒有常性我是理解的，所以你更應該擔心有一天你厭倦了我該怎麼辦。”
“開玩笑，我特麼怎麼可能厭倦了你。”
“這你倒是很自信，也就是說你隻是不相信我。”
韓建濤又被說懵了，他總覺得這個時候應該否認，但他又挑不出來甄遠峰話中的邏輯問題：“是……吧，要是這麼說的話，應該是這樣。”
甄遠峰拍了拍房産證：“這房子隻是為我們一起生活提供一個住處，你不願意住，那就去住你找的房子，我無所謂。我對錢也沒有向往，如果你認為用錢可以牽制住我，那麼我的工資賬戶也可以交給你管理。如果你用物質來套牢我會讓你放心一些，那就這麼辦。但那隻是你的想法，對我來說，物質都是無所謂的東西，我隻要有數學和你就足夠了。”
這猝不及防的情話讓韓建濤思緒斷了很久，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甄遠峰已經在幫自己一起收拾行李了。韓建濤發現在自己還沒有研究明白到底可不可以放心去依賴甄遠峰的時候，甄遠峰就已經硬是把自己的頭按到他的肩膀讓自己靠着了。
“你其實是個隐藏的情聖吧。”韓建濤不再鬧别扭。
“什麼意思？”
“誇你的意思。”韓建濤湊過去靠在甄遠峰的肩膀上，“那什麼時候去看看新家？”
甄遠峰也屬于超級行動派，轉天就把韓建濤拉到新房去觀摩了一下。韓建濤震驚于那套房子的一切，感慨着頂級學者果然也不是吃素的。“我确實有必要好好看看你的資産情況了，置辦家具不能再大手大腳。”韓建濤測量着房子的尺寸，突然有了種要開始新婚生活的感受。
“商陸知道可以從哪兒淘到實惠的家具。”甄遠峰還記得商陸幫蒲薤白的公司裝修的那件事。
“你确定？他看着明明是那種會以萬為單位來花錢的人，光看蒲薤白每天一身高定成衣就知道了。”韓建濤自己還是有錢人的時候都不好意思這麼花錢。
“高定成衣？”
“就是高級訂制的服裝，蒲薤白應該是有不少品牌的專業設計師幫他定制衣服。”韓建濤歎了口氣，“你肯定看不出來吧，他身上的哪怕是普通一件半袖衫都要上萬了。”
甄遠峰稍做回憶：“确實看不出來，看來那樣的衣服很合适他。”
“……這麼說倒也是，好多衣服别人穿的話多少有點兒硬是要秀财富的意思，他穿着反而有種日常感。”韓建濤輕輕搖頭，“當初要是我追上了他，估計他也不會願意跟我過苦日子。”
甄遠峰略有不爽地咋舌一聲：“你追過誰？蒲薤白？”
“是啊，有過這種想法，但是被他幹脆地拒絕了。”韓建濤笑了一聲，“現在想想還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