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作為兩校學術交流的指導而來，還請甄教授多多指教。”橘泉也到底還是成功了，這一次他選擇越過甄遠峰，直接和校方領導商讨學術交流的事宜。校方領導又是市級領導，深知橘泉也在日方共和黨派的地位，幾番深思熟慮之下，同意了這場友誼交流會。

橘泉也向清華校方指名甄遠峰，要讓對方來帶自己走訪校園。最近正巧是為了多賺一筆錢而來者不拒的甄遠峰，在接到校方通知的時候，盡管有一百個不樂意，最後還是得硬着頭皮上。

不過甄遠峰不打算自己一個人去應付橘泉也，所以叫上了商陸，以為能夠作為自己的支援。沒想到商陸居然認識橘泉也，認識就算了，關系看起來還挺熟絡，甄遠峰隻能眼看着自己找來的後援成為了“敵人”的最強助攻。

“你一個學法律的，為什麼要摻和理學院的事情。”甄遠峰不耐煩地怼了泉也一句。

“這跟學什麼的有關系嗎？泉也教授是指導，盯着自己人不做出格的事兒，順便盯着您不會欺負這群來學術交流的，我覺得很合理。”商陸直接站在橘泉也那一邊，理直氣壯地怼着自家教授。

泉也笑着輕拍商陸的後背，走進校園後與他聊起近況，很快就問道薤白最近如何。

“想着清北距離很近，我把參加交流會的師生安頓好之後，就去北大看望一下薤白。”泉也說着，看向北大那邊，“他就要畢業了吧。”

“已經沒有什麼課程了，實習的學分也修得差不多，還剩下論文。”商陸自豪地說，“但是他最近不在學校，他已經重新出道了，現在正在中央大廈的劇組裡拍戲。”

泉也雙眼一亮：“這真是天大的好事！怎麼也沒有聯系我一聲，我好趕過來慶祝啊。”

“哈哈想過要告訴您來着，但是薤白知道您平時工作太忙，就不太好意思打擾。”商陸笑呵呵地說着，“所以本來是計劃等到電視劇開播的時候再告訴您。”

“你們還是那麼見外啊。”泉也語氣中透露出無可奈何的悲傷，但很快又振作起來，“但既然我已經來了，也已經知道了，晚上方不方便帶我去探班？”

“當然可以！晚上再一起吃個飯吧。”商陸立刻掏出手機，讓人幫忙約個飯店。

但始終在旁邊一言不發的甄遠峰終于開口打斷了他們：“晚上校方領導安排了聚會，除非你們今天要約個夜宵，不然哪兒都不能去。”

商陸也反應過來，這看上去像是兩校之間的交流會，其實深度挖掘的話更像是兩黨之間的會談，既然如此，橘泉也必定是不能缺席的。他是真的覺得遺憾，試探着問：“泉也教授在這邊兒呆幾天啊？我看看您的行程，再安排去薤白的劇組探班吧。”

泉也當然也沒有任性，也露出遺憾的表情：“是了是了，把校方的聚會忘幹淨了。我在這邊停留一周，和我有關的事情都集中在前兩天和後兩天，中間會閑下來，那時候再去打擾吧。”

結果晚上聚會的時候，甄遠峰再次拉上了商陸，為了不讓其顯得突兀，他還特意叫上馮樹才，順便又挑了幾個不算太笨的研究生，來從數量上壯大一下自己的團隊。從來沒見過甄遠峰還有這種攀比心的商陸，在聚會上看着自家教授跟人家東大的數學博士研讨數學時那個“手舞足蹈”、“眉飛色舞”的表情，心說科學家還真不愧是科學家，隻有跟同類才會表現出本性。

“甄哥在跟日本一個數學家battle，要給你錄一段兒嗎。”商陸在飯桌上偷偷拿起手機，把甄遠峰跟别人用筷子搭模型的模型樣子錄了下來，發給了韓建濤，“可搞笑了，他們喝高了之後還讓自己門派的弟子當場論證一個不等式……”

韓建濤收到消息的時候，并沒有被視頻中甄遠峰那個滑稽的樣子逗笑。相反，他愣住了，并且在家裡不知所措了很長時間，久到連晚飯都忘了吃。

甄遠峰的确告訴他晚上去聚餐的事，他琢磨着一群科學家還能玩兒出什麼花樣來呢，所以沒有放在心上。但現在看來，一群科學家能玩兒的東西，似乎比普通人要多得多。韓建濤知道自己應該為甄遠峰感到高興，畢竟那人能遇到知己的概率不高，有這麼一群能聊得開心的人陪着，屬實是幸運的。但一想到自己永遠都沒辦法給對方提供這種開心的情緒價值，韓建濤的心情就無法控制的低落下去。

他反反複複看着視頻中的每個人，第八次的時候，注意力終于從甄遠峰身上移開，然後迅速鎖定了視頻裡一位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非常搶眼的人。

韓建濤皺着眉研究甄遠峰和那個人之間的互動，看着看着，突然産生一種從未有過的危機感。他立刻截圖把那個人圈了出來，問商陸“這人是誰”。

“橘泉也，這次交流會的boss。”商陸回完這句，隔了幾秒，又添了一條，“跟甄哥是多少年的對頭了，也不知道為啥，明明泉也教授是法律、人文方面的大牛。”

韓建濤總覺得這個人名很眼熟，他嘗試着讀了出來，之後又覺得耳熟。

似乎是很多年前從韓又軍嘴裡聽說過這個名字……他們說到日本外交，提起維系中日兩國之間關系的黨派時，好像說到過“聽說橘泉也要比橘勝哉強出百倍，是個天才來着”。後來一群大人哈哈大笑，說小日本兒能有什麼天才，唯有韓又軍笑不出來，看上去是真的在忌憚什麼。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韓建濤拍了拍腦袋，感覺人一旦過了三十，對時間就變得不再敏感。

也許有十年了吧，十年前就已經出現在政壇人物的口中的橘泉也，十年後居然以讓韓建濤意想不到的方式現身了。

韓建濤是真的反感天才這個詞，世界上天才這麼多，怎麼偏偏自己不是呢。

危機感和忐忑感的驅使下，韓建濤開車前往甄遠峰聚餐的地方，給對方發消息說：“聚餐到什麼時候？我去接你。”

一個小時後甄遠峰才給他回複：“不用，我今天不回去了。”

不安的感覺被擴大，韓建濤在收到那條回複之後，親眼看到甄遠峰晃晃悠悠地從飯店走出來，跟一群人用英語互相調侃。組織聚會的東道主清華校方的領導們都有着很能幹的助理，助理們把這群科研大佬、政要們一個個請上車，看起來是要直接拉往下一家。

其中也包括商陸在内，那個大高個子在一群人裡非常明顯，所以韓建濤也能很快鎖定對方。

他把手搭在門把手上，内心掙紮着要不要下車直接去找甄遠峰，又或者找商陸問問他們接下來要去哪兒，正在韓建濤為難的時候，看到商陸朝校方擺了擺手，那樣子看起來像是拒絕了下一場的邀請。

所以接下來是一場可以拒絕的活動嗎？

韓建濤也是一路靠着應酬走來，經驗告訴他，接下來這群人大概會去一個灰色地帶的場所。

他忍無可忍地下了車，徑直朝甄遠峰坐的那輛車走去，但晚了一步，隻能眼睜睜看着那輛車開走。

“韓處長？”車隊依次離開之後，商陸才看到韓建濤突兀地站在不遠處，他一開始都沒太敢認，走近之後才試探着喊了聲，“這麼晚是來這兒吃夜宵？”

“去他媽的夜宵！”韓建濤頭一次在商陸面前表現得如此失控，“他們一會兒要去哪兒？”

“去洗浴啊，”商陸聳了下肩膀，“朝陽公園那邊的，你以前也去過吧。”

确實去過，而且就是因為去過，韓建濤就更不淡定了：“為什麼要把一群科學家拉到那裡，他們會對那種活動感興趣？”

“我看挺感興趣的啊，科學家也就幾個，研究生也早都給轟走了，剩下的都是領導和政要了。”

韓建濤看着商陸那副滿不在乎的表情，越看越來氣：“那你怎麼不去？”

“得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地方都有什麼服務。哪怕是大爺給我搓個澡，我都覺得沒臉回家見薤白了。”商陸給自己逗笑了，然後朝停車場方向走。

“既然你也知道，那為什麼不攔着！”韓建濤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隻能追着商陸。

“攔着？攔着誰啊？”商陸假裝聽不懂，“你可别逗了，校領導可都是些省部級領導，他們好不容易給甄哥勸去應酬，高興得都要上天了。我要是過去潑涼水，是活膩了還是覺得仕途太順了得給自己挖點兒坑？”

這種事情韓建濤當然也知道，越是知道越覺得心涼，他慢慢停下步子，低頭盯着地面：“為什麼建濤會去應酬？他明明是個隻對數學感興趣的人，為什麼現在看起來……好像不隻是那樣了。”

難道是因為那群人當中有橘泉也？

難道是自己跟甄遠峰交往一段時間之後讓人家覺得跟男的做體驗也不錯？時不時也想要換個口味？這次換一個智商角度勢均力敵的？

怎麼着，難道他們要一邊讨論學術定律一邊幹到轉日天明？

商陸站在停車場入口旁邊等着來接他的車，在發現韓建濤就停在入口愣神的時候，心平氣和地說了聲：“在那裡會擋别人路，你還是往邊兒站站吧。”

話音剛落就有車從停車場裡開出來，車燈打在韓建濤的臉上，鳴笛聲刺痛他的耳朵。

他失魂落魄地走到一邊，踉跄了一下，靠在牆上，和商陸并肩呆了會兒。

“怎麼才能變得聰明呢。”韓建濤沒頭沒腦地問，“怎麼才能變得既年輕又聰明，怎麼才能那樣。”

“你剛才繼續站在停車場出入口，大概率今晚就能投胎了。那樣的話，能不能變聰明我不知道，但是一定可以變得很年輕。”

“你還相信投胎這種說法？”韓建濤已經可以習慣商陸的嘴欠了，所以沒有生氣。

商陸歪了下頭：“重點又不在我相不相信，應該是你相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