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已經沒有可能變得更聰明了,你也認為天賦是天生的。”
“不然叫哪門子天賦啊,後天培養的叫技能。”商陸也靠着牆,打了個很長的哈欠。
“……所以我也沒可能讓遠峰永遠不去找别人。”韓建濤自顧自地消沉着。
商陸轉過頭盯着對方那個慘樣,心裡雖然覺得這事兒跟自己也沒什麼關系,但還是說了句:“甄哥又不會找别人,你太高看他在生理方面的欲望了。估計去浴場也就是因為跟那個日本老登繼續掰扯線性時間的問題。那個日本老登倒是挺色,一提去浴場,眼睛裡都能映出十八禁了。”
“老登?你是說橘泉也?”韓建濤不解地問。
“什麼啊,是東大的一個數學家,看着像是橋底下睡紙箱子的,但是在國際上發表了不知道多少論文了,挺牛的一個人。”商陸也終于納過悶來,“你為什麼突然提泉也教授?人家一表人才、一本正經的,隻是看上去的話,簡直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跟色一點兒不沾邊兒啊。”
“你家蒲薤白也是一樣的不食人間煙火的長相,實際上他不是天天跟你在床上放炮嗎。”
“你說歸說,别特麼真給我想象我家薤白在我面前是什麼樣。”
“我隻是給你舉一個直觀的例子,長相并不能說明一切。你發來的視頻裡面,遠峰在跟那個人說笑,那是我都沒見過的表情。”
“你歇歇吧,你沒見過的表情多得是,你見過甄哥上課上一半兒突然撸袖子打人時的表情嗎。”商陸話雖這麼說,但還是拿出手機看了看剛剛拍的視頻,越看越納悶兒,“話說你居然管這叫說笑,難道說甄哥打人的時候都能算是調情了嗎,你平時日子過得也挺苦啊。”
“什麼跟什麼!”
“這應該是我問的吧?什麼跟什麼啊這都是,甄哥和泉也教授壓根兒就是死對頭,誰也看不慣誰,我看他們倆都互怼一天了,就連去食堂吃個飯都特麼要在卡路裡這個單位上争執。”
“聽起來你跟那個橘泉也還挺熟?”
“确實認識。”商陸看到遠處開來眼熟的商務車,于是站直了身子往路邊走了走,“他……算是薤白的哥哥吧。”
“這是什麼?什麼哥哥?怎麼可能呢?”
“是吧,你還真别說,薤白他爸爸生前長得是挺帥,泉也教授就看上人家了,但是那時候人家都有兒子有伴侶了,而且還甩給他一句很紮心的話:你可以給我兒子當哥哥。”
“突然就被人降了輩分啊!”韓建濤感同身受一般吼了一句,随後愣神思索了一陣,“等會兒,等會兒啊,合着那個教授也是個gay?”
“多新鮮呢。”商陸說完,笑了一聲,來接他的車也正好停在他面前。他拉開車門,回頭朝韓建濤道别,“走了哈,你也别在路邊兒瞎琢磨了,這麼堵心的話就打電話叫甄哥回來啊。”
“韓處長怎麼也在這兒?”來接商陸的吳英澤很謹慎地問了句,“不是你們學校的聚餐來着?”
“嗐,他怕他老公出軌,來現場捉奸的。”商陸開着玩笑,“不過我覺得他簡直白擔心,也不想想甄哥到底為了什麼才會答應校方的這些花裡胡哨的要求。我們甄哥才是原本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現在天天想着回床上放炮的事兒。”
吳英澤沒聽懂:“什麼放炮?”
“就是……來一發的意思。”
“你們文化人說個葷段子都這麼講究。”吳英澤笑了一聲,“所以你教授是為了韓處長才這麼去應酬?”
“不這樣的話賺不到大錢啊。”商陸歎了口氣,看着窗外光怪陸離的街景,“我們總以為隻要我們不在乎那些約定俗成的破事兒,就可以沿着一條清奇的路走到我們想走到的地方。但走着走着才發現,那些又是屎又是尿的路,才是捷徑。”
吳英澤渾身戰栗了一下,“靠,很有深度啊。”
“什麼深度啊,胡扯的。”商陸按了按眼角,“帶我去央視大樓,薤白應該快要下班兒了。”
被留在路邊的韓建濤一個人站在停車場門口,盯着商陸坐着的那輛商務車開遠之後,重新拿出手機。
呼叫的按鈕等待着他去觸碰,但他怎麼也動不了手指,汗水讓手掌變滑,好幾次他都要握不住手機。
他不喜歡夏天,每年夏天他都會控制不住的回憶起高中暑假發生的事情,無論是在路上勾引他的男孩兒,還是在酒店裡誘惑他的女孩兒,沒有哪個是值得回憶的。他讨厭女孩兒身上甜膩膩的汗味兒,更讨厭居然不會讨厭男孩兒身上的臭味兒的自己。
“為什麼在這裡站着。”
自我厭棄幾乎到了極點的時候,韓建濤聽到面前響起甄遠峰的聲音,他還以為是自己出了幻覺,擡起頭之後震驚地發現甄遠峰真的在面前。
“你怎麼……你不是去……”韓建濤有點兒懵,他看了看周圍,沒有看到其他車輛。
“臨走的時候看到你來了,我就跟領導說了一聲,提前走了。”甄遠峰面無表情地說。
韓建濤心裡狂喜,但又不敢表現得太直接:“那誰去跟那些日本老登battle呢?”
甄遠峰聽到對方滿口都是商陸才會說的新鮮單詞,突然皺起眉,帶着點兒脾氣地說:“平時我不在的時候,你不要和商陸走太近。那些日本人酒量很差,喝兩口白的就已經分不清左右了,這種情況下也不需要我再繼續陪着。”
“那橘泉也呢?”
甄遠峰皺眉的力度又加深了一點兒,“你為什麼會知道他,也是商陸告訴你的?”
“你為什麼關心我為什麼會知道,我知不知道很重要嗎?還是說你不想讓我知道他?”韓建濤小家子氣地追問着。
“我不想讓你知道他。”甄遠峰用力深呼吸了一下。
吐息裡帶着很重的酒味兒,韓建濤聞到之後非但不覺得反感,反而還想再靠近一些:“為什麼,他有什麼特别的,你不是最讨厭人文相關的學者嗎?”
“是啊,但是讨厭那個人又有點兒不太一樣。”甄遠峰歎了口氣,“從很多年前開始他就一直想要推進我們兩校之間的學術交流會,我從來沒有出席過。我不出席雖然也有項目機密程度這方面的原因,但最大的原因是覺得沒有和他們交流的必要。但是這種事情我從來沒有和任何人說過,明明沒跟人說過,那個姓橘的竟然……看出來了。視頻通話的時候,他用最标準的尊敬語氣劈頭蓋臉地把我罵了一通,那感覺好像是把我人格都剝離出來,踩在地上反複碾壓。我就是讨厭他們這些文化人,根本就說不過他們,我又生氣,就把他也罵了一通。從那之後我們就勢不兩立,但不知道為什麼他這次非要讓我參與交流會,感覺就是還想趁機多罵我兩句。”
甄遠峰說着,表情就從煩躁變成委屈,一通輸出之後,小聲嘟囔着:“我就是不知道該怎麼對付那個人。”
韓建濤一整晚的猜疑和自我否認都被治愈,他笑了一聲,擡手輕輕抱了一下對方,聞着那股混着酒味的汗水味:“回家吧。”
兩個人在回家的路上,韓建濤才想起來問一句:“對了,你剛說不想讓我知道橘泉也,那到底是為什麼來着?”
甄遠峰不想說那是因為他跟橘泉也坐在同一輛車前往浴場,他看到了韓建濤的時候,橘泉也也看到了。他就覺得橘泉也這個人很邪門兒,明明自己一句話都沒說呢,橘泉也突然說:“甄教授認識那個人吧?”
甄遠峰不打算對誰隐瞞自己和韓建濤的關系,所以大大方方地承認:“嗯,我丈夫,估計是來接我的。”
橘泉也臉上的笑容突然變得玩味起來:“原來如此,沒想到甄教授這樣不人不鬼的半仙,也能找到那麼英俊的伴侶呢,看起來很像是我平時會找的類型。”
甄遠峰心裡打了個寒顫:“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們的眼光差不多?”泉也笑得人畜無害,但語氣裡透露着一股對甄遠峰的不屑和輕蔑,“要是能約上他來一起泡泡湯池就再好不過了。”
甄遠峰其實就是被橘泉也吓跑的,他完全分不清橘泉也哪句話是真的、哪句又是開玩笑的,隻知道如果讓橘泉也和韓建濤見面的話,他就會非常不高興。“沒有為什麼,反正不想讓你見他。”
韓建濤眨了眨眼睛:“你該不會……該不會反而是你有危機感吧。”
“少廢話,開你的車。”甄遠峰鬧脾氣似的蹬了蹬腿。
“哈哈哈……”韓建濤卻放聲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