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這麼大第一次被近距離觀察談戀愛，商陸表示一點兒都不自在，尤其是在早餐這種熟悉的場景下出現不熟悉的人，他感覺自己都快有起床氣了。“你用不着一早就盯着我們看吧。”商陸放下馬克杯的力道比以往要重，咖啡險些撒出來。

王曜華托着腮坐在兩個人對面，打了個哈欠：“既然要觀察，那就得做全套的，從睜眼到閉眼。”

正在給他倒咖啡的薤白，手上的動作一僵：“什麼意思，你還要看着我們睡覺？”

“我是這麼想的，但估計有不少R18的場景，所以還是算了。”王曜華伸了個懶腰，“今天你們什麼安排啊，如果你們分頭行動的話我感覺跟着你們也沒什麼意義。”

商陸和薤白對視了一下，前者說：“我得去公司，薤白直接去片場了吧。”

“嗯，今天從早到晚都有拍攝，過一會兒夏姐就來接我了。”

王曜華歎了口氣，“那我今天先跟你去拍攝現場。”

“不是我說，你最近就這麼閑嗎？”商陸皺着眉，“你老大最近怎麼不把你反鎖在實驗室了？”

“因為泉也教授還沒有回日本呢，他倆最近在一起玩兒得挺開心，也就沒空管我了。反正公司的業務都能正常運作，我就趁這個機會放松一下。”王曜華看了看自己的時間安排，“說到底這部電視劇的收視率也很重要，屬于工作的一部分吧。”

說着，他喝了一口咖啡，被苦得眼淚差點兒擠出來：“我老天，咱也用不着搞這種深烘的濃縮咖啡吧。”

“抱歉，你也不喜歡苦的啊。”薤白看向商陸。

商陸像是餘光感受到了對方的視線，把手邊的牛奶和糖罐給王曜華推了過去：“薤白喜歡醇厚的，你有要求就早說啊。”

王曜華在給自己的咖啡加糖的時候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麼一樣，表情恢複平靜，若有所思地用勺子攪了攪顔色變淺的咖啡。

司半夏來接薤白的時候，看到旁邊還站着一個王曜華，八卦心突然大起：“罕見的組合呀，你是叫曜華來着？昨晚難道住在薤白家了？”

“昨天太晚了，感覺沒必要讓他來回折騰，就讓他睡客房了。”薤白代替王曜華回答着。

“你家的客房可真是一點兒都不雞肋，好像都沒幾天是空着的。”司半夏笑着調侃，“所以曜華昨天是去找商陸的？”

“也是也不是，都是跟電視劇有關的一些工作。”坐進保姆車的曜華看起來對什麼都很好奇，左看看右看看，最後問薤白，“為什麼開阿爾法？讓商陸給你買輛奔馳的大車不是更有排面嗎？”

“哈哈，你們怎麼都這麼說。”薤白隻是笑了笑，“我覺得這車也挺好啊，功能性一點兒都不差，也沒必要一定買豪車吧。”

曜華在旁邊盯着他沉思，沒有做出什麼評價。

薤白隻當是兩個人沒什麼共通話題，于是也就不再多說什麼，路上就一直在看劇本。他是真不知道該跟王曜華聊什麼，每次他都會想起之前王曜華對自己的那些警告，想起對方說“我總是會跟商陸喜歡上同一個人”，害怕這一次王曜華也會對自己産生什麼不對勁的想法，從而導緻跟商陸鬧掰。

他不想讓商陸失去王曜華這個朋友，所以就隻好跟對方保持距離。

為了保持這個距離，他們即便是同一輛車到達片場，同一條路走進電視台，同時走進的休息室，期間也沒有什麼交流。

跟在他們兩個人身後的司半夏都覺得尴尬了，直到薤白去做妝容準備而跟王曜華分開的時候，才趁機抽空跟薤白單獨聊兩句：“怎麼回事兒他為什麼要一直跟着你啊？而且一句話都不說，他到底想幹什麼？”

“為了取材。”薤白沒有說得很具體，“我也沒想到他居然會跟着我，我真的以為他要跟着商陸來着……在我身上取材也沒意義啊。”

“取材？原來天才也有創作瓶頸。”司半夏用手機錄着薤白正在做造型的樣子。

“可能就是因為是天才吧，對很多事情就更精益求精了。你知道嗎商陸他們在做這部電視劇的那個時空穿梭機的道具，那個模型，我昨天瞄了一眼，連内部的電路圖都畫好了，簡直跟真的一樣。”

“那個模型居然是商陸在做？那道具組現在準備的是什麼？”

“我也不太懂，據說最後會用特效的方式放在成片裡，但是道具可能不會等比例的做出來？”

“居然還挺期待會是什麼效果的，現在光是每天發你在片場的日常，都已經有粉絲等不及了哈哈。”司半夏對着已經做好造型的薤白一個勁兒地拍照，“我也換個單反吧，感覺用手機太不專業了，回頭讓李春陽教教我。”

“哈哈，隻是發個日常照也不用這麼專業吧。”薤白說着，舉起自己的手機自拍了一張，給商陸發了過去。

造型師離開之後，司半夏湊到薤白身旁：“昨天周文傑不是踢翻了你的咖啡嗎？我把一群人蹲下給他擦鞋的片段給錄下來了，一直在猶豫要不要發到網上。”

“千萬别發啊，這不就像是引戰一樣嗎。”

“就算發也不會用我們的賬号啊，讓電視台官方賬号來發。”司半夏暗搓搓地計劃着，“給人營造出一種他很重要的感覺，他的粉絲肯定看不出來什麼，但是除了他的粉絲，其他的正常人，看到他這樣一定會覺得他就是個巨嬰，這樣就能限制他的粉絲數量了。”

薤白突然想起昨晚商陸對自己說的“孤立周文傑”的做法，又和現在司半夏的做法對比了一下，感慨了一句：“我身邊……還真的都是些霸淩者啊。”

“什麼意思啊你！這叫競争，媒體戰也算是一戰啊！”

薤白看着手機等待着商陸給他的回複，在等到一句“今天的造型也好帥”之後，才充滿自信地站起來準備離開休息室：“我知道這算是競争手段，但總感覺多少有點兒卑鄙。我們一邊嘲笑着對方幼稚，一邊用幼稚的手段來對付他，是不是挺雙标啊。”

“就你高尚行了吧，我可真是服了你。”司半夏不開心地嘟囔着，之後趁薤白去拍戲的時候，一個人溜到王曜華身旁：“嗨！”

王曜華正捧着小本子用鉛筆記錄着什麼，一聽到這打招呼聲，立刻換上笑臉：“哈喽喽！”

“你今天怎麼有空一直在電視台啊？你不是工作很忙嗎？”司半夏看了眼那本子上的東西，發現居然是一些她完全看不懂的圖表和數據。

“編劇也是我的工作之一嘛。”王曜華笑着拍了拍手裡的本子，“這個是我覺得現場還可以再優化的一些流程，每天說不定能提前幾小時下班。”

司半夏驚得無話可說，在她的朋友圈子裡唯一會做這種事情的就隻有商陸，現在跳出這個圈子來看的話，恐怕天才都會幹類似的事情吧。“你在CBL也是個股東吧？”

“技術合夥人而已，沒出錢隻出力。”

“那不是更厲害了嗎，商陸在光影也是這個感覺的，慢慢公司業績做大之後就有錢了。”司半夏說着，開始打量起王曜華的穿着。她從很早之前就發現了，王曜華的穿着打扮總是很低調，不太會穿那些一眼就能讓人看到logo的潮牌。不過司半夏在娛樂圈這行幹很多年了，對那些小衆的輕奢牌子也很了解，所以她能看出來王曜華那一身平平無奇的打扮其實也價格不菲了。

“哈哈，可惜我們老大不太喜歡賺錢，所以我們這些合夥人也就是頭銜叫着好聽，實際上一個個窮得每周就等着肯德基瘋狂星期四呢。”王曜華像是看出來了司半夏正在給自己的衣服估算價值一樣，拽了拽身上的T恤，“這還是我在中科院時買的衣服呢，領子都黃了。”

“中科……中科院？”司半夏茫然地和他對視了一陣，“中科院？啊？你以前是科學家嗎？”

“是啊，兩三年前的事兒了。”

“什麼！？兩三年？你不是和商陸同齡來着？”

“哈哈，本碩博用了四年？記不太清了，不過在我中科院做項目的時候應該就是兩三年前吧。”王曜華掏出手機，翻了翻，遞給司半夏看了一眼，“這應該是我在中科院時發的最後一篇論文。”

因為是全英文，所以司半夏愣是看了半天都沒找到論文的日期在哪兒，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震驚：“你其實是那種……就是比商陸還要厲害的那種天才吧。”

“商陸是什麼衡量标準嗎哈哈，不是啦，人跟人擅長的事情不一樣的，比如說我的記憶力就遠遠不如商陸。”

司半夏有些發癡地看着王曜華笑起來的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知道了對方是女生，所以即便人家也是擁有上天下海一般過人的天賦，她也不會覺得有多難受，反而覺得很容易親近：“我聽小白說，你是為了取材。取材？是遇到創作瓶頸期了嗎？”

“也是也不是。”王曜華看着視頻村裡薤白的特寫鏡頭，停頓片刻，“主要是為了學習吧。”

“你應該不是為了學習拍戲吧。”

王曜華搖了搖頭：“我有一個朋友，姑且……算是女朋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給她定位。我們是高中同學來着，但是高中的時候沒什麼交集，後來大學了她才開始跟我處關系。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跟我處對象，從最開始的一起吃飯，到後來幹脆就一起住。前陣子她搬走了，走前一句話都沒說，我也不知道她具體是去哪兒了，隻知道她走的時候打掃了房間，把她的東西全都帶走了。”

司半夏萬萬沒想到這居然是個八卦的故事，她支起耳朵聽得非常認真：“靠，你有沒有仔細檢查一下啊，她沒有把你的财産也拿走吧？”

“有一樣東西，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财産，是我給她畫的一幅畫。那幅畫一直都挂在卧室裡來着，她把那幅畫也帶走了。好像也沒什麼毛病，畢竟本來就是給她畫的。”王曜華微微昂起頭，“你說……我這是被甩了？”

“那就要看你對她有多少認真了。”

“是個好問題。”王曜華平靜地點着頭，“我也搞不懂，喜歡倒是挺喜歡的，回家之後永遠有個人在等你，那種感覺也挺好。可是她走了之後我有很難過嗎？也沒有。好像她走了也就走了，我也不會痛苦得歇斯底裡。本來啊，那個家我也不經常回去，自從進了CBL之後，大多數時間都是睡公司。所以進一步來說，我甚至不知道她具體是哪一天離開的。”

司半夏竟然從這麼平淡的語氣裡聽出來了無奈與傷感，很淺，但又很突出。“那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是個很執着的人。”王曜華合上本子，“能讓那麼執着的人放棄，我也是真夠可以了。其實我對她一直都很好，在一起的時候經常到處吃吃喝喝，我還會喂她吃飯呢，生活中可以說是處處寵着。但就算是做了這些，好像也不算是談戀愛吧，至少薤白是這麼說的。所以我是想來向他學習該什麼叫戀愛，大概。”

“你和小白談過這些？”

“沒有，但是我把我的戀愛經曆寫到劇本裡了，他看劇本的時候說我沒有正經談過戀愛。我都被說懵了，但是細想了一下，也許他說得對。今天早上，我在他們家裡喝咖啡的時候，突然想起來一件以前覺得很無所謂的事情。我其實不那麼喜歡喝咖啡，一定要喝的話，我就會加很多牛奶，但是隻放牛奶，不會放糖。我都不記得是什麼時候跟我前女友說過這件事，但是她給我準備咖啡的時候，總是會給我放很多牛奶。”

司半夏聽得入神：“那聽起來她對你很用心啊。”

王曜華微笑着點了點頭：“但是我居然想不起來她喜歡什麼口味的咖啡。”

司半夏啞口無言。

“這一上午我都在想，她喜歡什麼東西來着，喜歡吃什麼喝什麼，喜歡甜還是酸，喜歡辣還是不辣，這些我全都想不起來。就算說我記憶力不好，但是同居那麼多年了，怎麼連這都不知道呢。于是我就懂了，她選擇放棄我是一個非常明智、非常正确的選擇，因為這麼多年了，我從來都沒有在乎過她，隻是無聊的時候跟她在一起消磨時間會比較有意思，僅此而已。”王曜華有些遺憾地歎了口氣。

司半夏開始反思自己知不知道吳英澤的喜好，在想起來一兩點的時候，放心地松了口氣，然後拍了拍王曜華的肩膀：“也許你就隻是還沒有遇到真正喜歡的人啦，人在遇到自己的本命的時候，就會自動獲得很多體貼别人的能力。”

“本命啊……也許吧，但是從概率上來說，那真的是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件，除非真的有些緣分之類的參數在裡面。”這時拍攝現場的準備室有了點動靜，王曜華朝那邊看去，見商陸拎着書包出現在那裡。

坐立不安了一整個上午的商陸終于還是忍不住來了片場，他隻要一想到王曜華有可能正在和薤白“獨處”就心煩意亂，再加上片場裡還有那個糟心的周文傑，這就讓他更沒辦法心平氣和了。所以中午他趕在午休之前開車過來，還帶上了道具的設計圖紙，想要以跟導演商量正事為借口跑過來監督周文傑和王曜華。

當然，他還帶上了探班的禮物，考慮到劇組肯定提前訂好了盒飯，所以他就沒有多此一舉，而是帶來了慰問的飲料和甜點。導演在得到“商陸來了”的消息之後，特意提前結束了上午的拍攝，笑臉相迎地和商陸寒暄：“商總今天有空來了啊，要不要看看我們攝影棚的新道具？今天王總也在旁邊監工呢，還真是巧，你們總是同一天來。”

“我就隻是來跟您談談道具模型的事情，還有第一集已經進入剪輯階段了吧，特效那部分您也不用外包出去了，做特效正好是我的興趣，我就順便給做了就行。”商陸雖然是在跟導演說話，但視線一直朝攝影棚裡面飄，一看就是在找人。

導演心裡門兒清，立刻給AP使眼色讓她去把演員都請出來拿飲料，同時還要跟商陸聊着特效這方面的事：“請商總來做特效這我們可請不起啊，特效這方面本來也沒有太多預算。”

“沒預算”這就是商陸最怕的情況，沒有預算還要外包的話，那最後還不知道會做成什麼鬼樣子。“就當我是特别贊助了，也不是什麼專業的特效師，蔣導不要太期待。”商陸看着蔣成飛那個笑逐顔開的樣子，就知道這事兒已經穩了。

今天的主演和特邀群演也在這個時候依次從攝影棚裡走出來，有些是拘謹的跟商陸打招呼，有些是故意套近乎一樣跟商陸聊幾句，直到薤白出來，商陸的臉上才浮現出溫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