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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include “156t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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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商陸哭得太沒出息,張航反而平靜下來,醞釀幾分鐘之後繼續說:“我去局裡做了筆錄,當時恍恍惚惚的,像是在做噩夢,所以有些細節記不清了。我都忘了那天我是怎麼回家的,也忘了是怎麼告訴他們我沒考上清華的。不過從結果上來說,沒人因為這件事指責我,這也挺正常,他們根本不敢指責我。

“一兩個禮拜之後吧,我終于緩過來點兒,腦子也比較清醒了,就開始找天涯上的那部小說。果然是怎麼找都找不到,隻有論壇裡一些網友的回複,說看了《緻青天》之後才知道貪污是如何運作,覺得社會太黑暗太可怕之類的。我都沒想過那部小說居然是講政治的,心裡多少有點兒明白為什麼天涯會被整改了。

“我不死心,去北京找那些跟我比較熟的警察,問他們認不認識天津的警察,想調查一起案子。我跟他們說案發現場是城建大廈,有個人從天台上掉下來當場死亡。就連北京的警察都聽說過這起案子,還問我:是不是鄭隊也在調查這個案子。

“當時鄭叔已經是刑偵大隊長了,一般的案子他也不會負責。我不想打擾到鄭叔,所以自己私底下叫局裡那幾個老熟人配合我,找到了張弦的檔案,才知道他原來是組織部的副處,寫過很多舉報文章,結果被安上不配合組織工作的罪名然後被撤職開除黨籍。不過那之後他也沒有放棄,開始在論壇裡揭發,被請喝茶無數次。就是因為有這段經理,警察認為他被謀殺的可能性也不低,所以被當做機密案件,私下調查。

“但是,從現場來看,應該是自殺的。我想了又想,就單從他坐在天台上這一點來看……我會一個人去天台也是為了跳樓的,誰沒事兒會一個人上那種地方去看風景啊。怪我當時隻顧着自己,我總是在想,假如說,萬分之一的概率也好,我看出來他也心事重重,假如說我也察覺到他情緒不對……”張航用手指摸着酒杯的邊緣,“如果我當時做了些什麼,我要是強制性拖着他一起去吃飯的話,是不是他還能活着,活到如今,溫和執政的時代。”

這種深沉的遺憾感讓商陸心痛不已,他擡手蹭掉眼淚:“不是你的錯。”

“這事情已經沒有對錯之說了,我也不是想從你那裡聽到我沒有錯這種話,隻是每次複盤這件事的時候……算了,總而言之,我因為調查到了他的檔案,也就自然而然地知道了他的地址。那個年代的人寫東西應該都喜歡留個手稿吧我總覺得,所以我就想去他家裡找找,當然了這也是個借口,我可能就隻是想看看他生活過的痕迹。

“他就住在一個很小的出租屋裡,二十來平,雖然小,但是打掃得挺幹淨。警察看樣子是已經把東西都翻騰一遍了,也許有些手稿都被帶走了也說不定。但是他桌子上有台電腦,台式機,警察說已經壞掉了,根本無法開機,所以就在那裡吃灰了。我特意問了警察,問張弦還有沒有親人會來幫他打掃房間,警察說已經聯系不到張弦的親人了,但還有個朋友,應該會來拿走一部分東西。

“我一連去了好多天,在張弦去世三周之後,那個朋友終于出現了。是個挺……文質彬彬?嗯,反正就是很儒雅的那種感覺吧,文人氣質,那個朋友,說話也是很溫柔。他看到我在張弦家,愣神了半天,估計我是把他給吓到了,他肯定沒想到這個家裡會有人。

“他問我是誰,我說我是張弦的朋友,他好像挺不理解,那感覺就像是張弦沒有别的朋友一樣。他說因為張弦在組織部裡很激進,已經沒有人敢和張弦做朋友了,親人也都斷絕了關系,保有往來的隻有他一個人。”

商陸揪着胸口處的衣服,如鲠在喉,他實在不敢想象,面前的人還見過森少木,從時間來看,那恐怕就是森少木臨終的那段時間。

張航把空杯子推開,用手指點着桌子:“那位文藝青年一樣的朋友啊,是去張弦家裡整理遺物,說是張弦的屍檢已經結束了,馬上火化,他想找找有什麼可以一起燒了過去。他從抽屜裡取出來一件T恤,白色的,說是張弦的母親送給張弦的最後一樣東西。這麼多年了,張弦都不舍得穿,覺得不配。

“我問他張弦的電腦是什麼時候壞的,他答不上來,反過來問我:是壞了嗎?我說,警察說是壞了。他哦了一下,話鋒突然一轉,問我叫什麼名字,是怎麼跟張弦認識的。”

雖然張航覺得自己與張弦沒有共享任何秘密,而且張弦在認識自己的當天就去世了,所以就算告訴面前這個文青大哥也無妨,但他還是謹慎地回答:“通過巧合偶然認識而已,我還隻是個學生。請問您是?”

文青大哥一眼看穿張航的顧慮,所以無奈地笑了笑:“确實是怪我沒有自我介紹,你好,我和阿弦是發小,從同學到同事。當初我們一起在組織部工作,我在中央,他在地方,後來因為……一些事情,我實在看不慣組織内部的作為,就向紀檢委舉報,結果顯而易見,我反而被撤了職。

“阿弦知道這件事之後,打算繼承我沒有完成的事情,他那個人比我激進,所以也算是把能得罪的都得罪了一遍。他叫我逃去國外尋求政治保護,我聽了他的話,到國外找到了政治世家,結果發現凡是跟政治挂鈎的,沒有哪裡有什麼不同。所以我又回來,決定隐居。隻是沒想到出了些變故,隐居也覺得沒什麼意思,所以跟阿弦一起配合着寫文章,走當初文人走的救國路線。

“他的東西寫得直白,屢屢被禁,我會婉轉一些,甚至大部分文章寫得都是散文,也就沒有太招搖。我們經常會用同一個文章标題來投稿,偶爾他寫實,偶爾我寫實,這樣一來上面的人就算要抓,也搞不清什麼是造謠、什麼又是真的。我們也算是把這項活動進行了很多年,已經有些人通過我們的文字看透社會運作的真相,但是随着互聯網的發展,想要封住我們的筆已經是越來越容易了。

“所以……阿弦會選擇這樣的結局,我不會覺得意外,隻是想着,至少他死後,可以有機會穿一穿他的母親送給他的衣服吧。”

張航聽完這番話,伸手抓住那人的手腕:“為什麼要燒了?跟我在這兒整什麼形而上學呢?要是真的穿,也應該給他穿在遺體上,雖然他自己已經感受不到了,但還是可以拍下來給活人看!給他的母親看!為什麼要斷絕關系?莫名其妙!那明明是個很好很好的人!這麼優秀的兒子,她為什麼不認?”

文青大哥僵在原地,用手中的衣服掩面,慢慢跪在地上,許久之後傳來啜泣聲。

張航站在那人面前,低頭凝視很久,才蹲下身拍了拍對方的肩:“對不起。”

“沒什麼好道歉的,你說得對,人都死了,做什麼也是無用。”那人松開手中的衣服,用力深呼吸了一下,再擡頭環視房間,“今後也就沒機會來這裡了,房東說這裡的房租隻交到了這個月底,阿弦剩下的錢還是留給房東當做補貼的好。你如果有什麼想要拿走的,就拿去吧,雖然不知道值不值得拿去留作紀念。”

張航點點頭,又看向那台電腦:“電腦我可以搬走麼?”

“可以,不過如果已經壞掉了的話……”

“沒關系。”張航又看向書櫃,“書我也都可以拿走麼?”

“當然,雖然可能都是些無聊的書。”

“我就喜歡無聊的書。”張航起身走到書桌那邊,看着上面的三人合影,舉起來端詳了一下。

左數第一個人是張弦,第二個人是面前這位文青大哥,第三個人是個帥得跳戲的男人。張航看向文青大哥,晃了晃手裡的相框,問:“第三個人也是你們的朋友?”

“……對。”

“那個人今天怎麼沒來?”

文青大哥表情露出無法掩飾的痛苦:“那個人……不會來了。”

張航隻當是那神秘的第三人也因為畏懼這兩個經常被請喝茶的舉報分子而跟他們拒絕來往,所以沒再多問。

兩個人在那之後各自沉默地收拾着屋子裡的東西,張航也翻出了少量的手稿,看着都像是筆記之類的,洋洋灑灑,沒有實質内容。但是光看着工整的筆迹,他都覺得親切,明明隻認識一下午,卻好似認識了一輩子。

他把那些手稿整齊地夾在一本《基督山伯爵》裡,随後再次看了看這小屋子,心裡盤算着能不能繼續租下這間房。“這話這裡……一個月租金多少啊?”張航問。

聽聞這個問題,屋中另外那人稍稍一怔:“500左右吧。”

“嚯,倒是便宜。”張航琢磨着自己目前的零花錢能一口氣租個兩三年。

“富家少爺啊。”那人笑了笑。

“那倒不是,主要是賺錢這事兒對我來說還挺簡單的。”張航把書本裝進背包裡,“舉個例子來說,嗯,就比如說過年放鞭炮吧,一挂鞭炮上總是會有幾個沒有被引燃就被崩出去的炮,小孩兒特别喜歡收集那個,然後放着玩兒,因為沒錢買整盒的嘛。所以我就叫朋友一起搜刮這種散炮,賣給沒有太多零花錢的小孩兒,十個賣兩毛,比摔炮便宜。零成本,一天能賺個五六塊的,花一塊錢買泡泡糖拿去給那些幫我撿炮的人分了,還能剩下四五塊。”

那人聽得很投入:“那時你多大?”

“七歲?八歲?記不清了,反正類似這樣的事兒我也沒少幹。長大之後稍微能賺多點兒,就說小升初和中考的複習資料吧,總是有家長望子成龍,以為一份優秀的筆記可以讓孩子一朝成鳳,我就在那些普通的學校門口擺地攤,支個小牌子,說低價出售高分筆記,訂單源源不斷。我們年級就總有一兩個筆記寫得特别好看的,拿他們的筆記本去複印一下,一個假期就能賺個百八千的。”張航溜達到竈台前,看了看那些已經發潮的調味料,又看了看年久失修的抽油煙機,心說要是能早點兒遇到張弦,說不定自己都能靠賺來的零花錢養活他。

“這可是非常難得的本事,是很多人求而不得的商業頭腦和行動力。你今年多大?”

張航打開櫥櫃,把裡面的泡面抓出來逐包研究保質期:“按年頭算,十七。”

“那就是周歲十六。”那人笑了笑,“還是小孩子呢。”

“就是小孩子啊,小孩子才有那麼多無能為力的事。”張航把那些過期的泡面擺在桌子上,“這都過期幾個月了,他都是過得什麼日子啊。”

“他很愛吃,但泡面太貴,平時不舍得,就剩到過期。”那人有些懷念地說。

“跟我說美食的時候說的也都是些路邊攤兒,淨是喜歡這些沒營養的東西啊。”張航歎了口氣,“雖然确實好吃。”

“誰說不是,我都勸了他多少年了,也沒見他聽過我話。啊,對了。”那人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走到那個矮小的冰箱前,蹲下來拉開下面的冷凍層,“果然還有呢。”

“是什麼?”張航也俯身看了看。

那人托起一個巨大的樂扣樂扣的飯盒:“冷凍的紅燒牛肉,他啊,喜歡一次性做一大鍋,凍起來,等到營養不良的時候解凍一點吃一頓牛肉面。”

“啧,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張航接過那盒牛肉。

“不過這是最後一盒了呢。”蹲在地上的人慢慢合上冰箱,每個動作都流露着不舍,“要吃一頓嗎?”

“啊?”

“要吃一頓他最後留下的一頓飯嗎。”那人撐着膝蓋站起來,從竈台附近的抽屜裡摸出打火機,打開天然氣的閥門,旋轉着竈台的開關時用打火機點了火。藍火摻着紅火燃了一陣,那人拿起手邊的小鍋,倒了些水進去,又從張航手中拿來飯盒,直接扔進了鍋裡。

“解凍的方式很新穎。”張航站在旁邊看着逐漸冒氣泡的水。

“你平時怎麼解凍東西呢?”

“微波爐?”

“還說不是富家少爺。”那人又笑了。

張航撇了撇嘴:“話說回來你叫什麼名字啊?”

“話說回來你又叫什麼名字呢?”

再怎麼滑頭也鬥不過大人的張航小朋友一臉不耐煩地回答:“張航。”

那人手中的動作一頓,看向張航:“挺乖的嘛,那麼禮尚往來,我是森少木。”

“森?稀罕姓啊。”

“确實不像是張,滿大街都是。”

“大哥你說話本來就是怎麼損的麼。”張航瞥了眼鍋裡盒飯的蓋子,發現已經略有變形,“該撈出來了,不然一會兒壓力影響下會很難打開。”

“哦?是這樣啊,怪不得往常都要費勁許久。”森少木直接上手去拿飯盒。

張航一掌拍掉森少木的手:“會燙傷,你是平時都不做飯的麼大哥,起開我來吧。”

森少木站到一旁看着張航輕車熟路地用抹布單手抓起飯盒,又注視着他耐心地打開蓋子,然後看到他愣住神:“怎麼?”

張航聞着這股濃厚的牛肉香氣,緩緩搖頭:“沒怎麼,就是第一次見人炖牛肉不放料酒,又不是什麼上好的牛肉,很腥。”

“你會做飯啊?”森少木震驚極了。

“做飯有什麼難的。”張航把牛肉取出來重新放進倒掉水的鍋裡,又翻騰出來兩塊放了不知道多久八角,扔進鍋裡,“湊合一下吧,面在哪兒?”

森少木抓起旁邊的過期泡面,朝張航晃了晃。

那是張航吃過的最一言難盡的一頓飯,可能正因如此,才叫他更加難以忘懷。塞牙的牛肉,夾生的面條,齁鹹的湯底,每一樣都讓他邊吃邊想笑:“單身的人都過得這麼慘麼,森叔兒也是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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