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皇家别院。
夜裡張燈結彩,水面上飄着各色花燈。
河岸邊翠綠的柳樹梢上也挂滿了紅燈籠,本就隸屬皇家舫船上更是不必多說的華美。
不該出現在船上的假山假石擺成了園林中常見的景緻,甚至還特意打造出流水曲觞的宴席環在外圍。
而宴席兩側絲竹悠揚,成群結隊的宮娥身着薄衫,香風襲人,她們發髻上的钗環叮叮咚咚地随着步伐搖響,偶爾從身旁經過,隻覺得和了一曲曼妙的雅樂。
乞巧節,本是兩情相許的佳節。
可是京都城裡尚未嫁娶的名門淑女和世家子弟卻都聚在一處,跟貨物似的任人挑選相看。
“你聽說了沒,這次的夜宴還是侯爺特意為世子爺準備的呢!”
“早就知道了!瞧瞧,京都城裡有名有姓的貴女都來了,為的不就是挑個滿意的世子妃嗎!其他的世家子弟這不都成了陪襯!”
“世子爺長得是極好,隻可惜是萬萬瞧不上我的。”
“瞧不上你,那你瞧瞧旁的,我看那位小裴大人也是相貌堂堂呢!”
“噓,别瞎說,不過今夜怎麼沒見着探花郎呀……”
船頭的盆景旁,有兩位年輕的小姐正在私底下悄悄讨論着今晚的夜宴。
而在幾步之外,就是偷聽的裴瓒。
裴瓒猜得沒錯,的确是鴻門宴。
但是這場“鴻門宴”卻是為世子沈濯準備的。
“你知道嗎,侯爺也不是第一次為世子爺召開宴會了,兩年前我家長姐就參加過一次,如今我長姐都出嫁了,侯爺還沒挑中滿意的人選。”
“不是侯爺不滿意,是世子爺不滿意!”
“怎麼說?”
到了關鍵時候,裴瓒也悄咪咪地往前探了探身子,聽着兩位小姐繼續八卦。
“前年,類似的宴會是在宮裡舉辦的,那時候的場面可比現如今大多了,皇後娘娘的外甥女,相府小姐,郡主縣主,整個京都最頂尖的貴女都聚在了宮裡,結果世子爺不知從哪裡尋來一隻狂犬,要拿它頂球作樂,那隻狂犬在宴會上直奔貴妃娘娘而去,吓得娘娘落荒而逃,丢了好大的臉!為了這事,陛下盛怒,責令侯爺嚴加管教,于是世子爺一年都沒出侯府!”
“啊……那後來呢?”
“後來,也就是去年,本以為世子爺安分了,侯爺又遍尋貴女将宴會設在了府内,依舊又不少人家攀附侯府門第想要結親,許多人紛紛登門,結果世子爺那日在侯府中招了許多舞姬尋歡作樂,把長公主殿下和侯爺氣得不行,直接閉門謝客!”
“就是那次,讓世子爺在琅琊待了大半年?”
“對!之後侯爺也繼續挑選了幾家,不過都是私底下拜訪,很少有今日這種場面了。”
“那你說,今夜世子爺會不會……”
“噓,咱們就别猜了。”
躲在後面偷聽的裴瓒巴不得她倆猜下去,甚至心急地往前邁了半步,鞋尖直接踢到瓷盆上,驚着了兩位小姐。
“隻是路過!絕非有意偷聽!”
裴瓒屬于是不打自招了。
幸好夜色深沉,火紅的燈籠光映在臉上,他的相貌并不真切。
那兩位小姐自知不該議論皇家私事,趁着裴瓒還沒直起身的時候,就互相拉扯着廣袖逃走了。
裴瓒跟着松了口氣。
他提溜着眼睛,向四周看了一圈,船頭沒什麼人,河面上的其他船支也相距甚遠,估計是看不到他這邊的情況。
好不容易找到沒人的地方,裴瓒終于能倚着欄杆躲清閑。
他回想起方才兩位小姐的話,也算是弄明白了沈濯身為盛陽候府世子,在上頭有皇家撐腰的情況下,聲望值卻還是那麼低的緣故。
原來都是自己作的啊。
這已經不是聲望低那麼簡單了。
這簡直就是頑劣不堪!
想起沈濯那張臉,他在心裡嘿嘿一笑,河面上吹來稱心如意的風,更讓他覺得渾身舒爽。
隻是,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小~裴~大~人~”
聲音帶妖,格外地騷。
裴瓒梗着脖子,僵硬地轉過身。
本就是因為宴會上口舌是非多,他才跑來這裡躲清淨的,沒想到還是讓沈濯抓到了。
他很好奇,這人怎麼就偏偏抓着他不放呢!
【可算讓找着了,看你還往哪躲!】
裴瓒看着沈濯被燈光染紅的笑臉,依舊是那麼賞心悅目。
燭光豔俗,沈濯穿了身更為鮮豔的紅袍,整個人身上非但沒有半點乏味的俗氣,反而襯得他神采奕奕,恍若神話裡的仙君。
不過裴瓒沒有理由欣賞,他默默地歎了口氣,擠出疲倦的笑意:“世子爺别來無恙。”
“自從上次謝府一别,還真是許久未見,小裴大人可讓我想得很呢!”
“多謝世子的請帖,今日登船,下官也算是漲了見識。”裴瓒語氣淡淡的,看不出絲毫開拓眼界的欣喜,反而語氣有些倦怠。
【睜眼說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