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我怎麼瞧着小裴大人不開心啊?”
裴瓒懶得笑了:“豈敢。”
【請帖若不是送到裴大人手裡,你都敢不來。】
“下官隻是覺得,乞巧佳宴是侯爺專門為您準備的,到場的也都是京都有名有姓的人家,下官在這裡不合适。”
裴瓒說得不假。
哪怕這次宴會比不上兩年前的盛大,可前來的人依舊是他拍馬也攀不上的門第。
放眼望去,那些公子小姐的父親無一不是正三品之上的官職,随便拿出一個就能把裴瓒壓得喘不過氣。
沈濯倒是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我聽皇舅舅說,裴家在京都百年,一直都是直谏不諱,從未把那些名門望族放在眼裡過。”沈濯眼神眨了眨眼睛,聽上去是想用諷刺的話激他重振旗鼓,“沒想到小裴大人才在下州待了幾年,就變得前怕狼後怕虎了?”
裴瓒知道沈濯沒憋好屁,就幹脆不說話。
而後,沈濯又拿皇帝說事。
“我記得不久之前,皇舅舅還誇贊過小裴大人的文章,說你所作的文章,不論文采還是道理,都比謝家公子好上許多,隻可惜……”
【裴瓒,謝成玉搶了你的狀元位置。】
他的暗示沒讓裴瓒提起精神,但是緊随其後的心聲卻實打實地讓裴瓒警覺。
裴瓒在一瞬間就直起了腰,眼神中滿是詫異,他甚至懷疑自己的金扳指出故障了,連忙在心裡敲着系統。
系統沒給他答複,金扳指也沒壞。
謝成玉的的确确“搶”了他的狀元。
裴瓒回想着先前在謝府,遇到一些事上謝成玉也是一副有口難言的樣子,現如今想起來,如果真如沈濯所說,那麼一切都有了解釋。
他心裡微微顫着,不自覺地搭上了沈濯的手腕:“可惜什麼?”
【可惜你文采第一,卻要屈居人下啊!】
【啧啧啧~小裴大人真慘啊!】
【白白地被人搶了位置,那人還仗着家世比你官高二品,你甘心嗎?小裴大人?】
甘不甘心?
這個問題他無權回答。
那科舉考試并非現在裴瓒親自參與的,就算他有替原主鳴不平的心思,也沒有恰如其分的借口。
可是,他此時此刻站在這裡,聽到沈濯在心裡說出真相,心髒依舊在激烈地跳動着。
他不知道胸腔中的憤怒為何而起。
明明他并不是這個世界的裴瓒,卻依舊為着這句可惜而悲鳴。
“小裴大人,你還好嗎?”
沈濯看着他越發蒼白的臉色,忍不住伸手扶住了裴瓒的手臂。
再擡起頭時,裴瓒早已紅了一雙眼圈,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眼裡夾雜着讓人看不懂的悲憤。
【我說錯話了?】
【我也沒明示他吧?】
沈濯頭一次對自己的語言藝術産生了懷疑,他向來會說甜言蜜語,能把人哄得合不攏嘴,說些難為情的話也總讓人覺得他是在開玩笑,那些大逆不道甚至唯恐天下不亂的真實想法,隻會在心裡出現。
但是,裴瓒會讀心啊。
“下官失态了……”緩了許久,裴瓒别過腦袋将臉遮住,特别是濕潤的眼睛。
沈濯盯着他,難得閉上了嘴。
【一句話而已,小裴大人的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吧?瞧你哭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你了呢。】
【不過,小裴大人哭起來的模樣,倒是比平時一本正經的時候惹人憐。】
裴瓒聽不下去了,強裝鎮定:“世子爺,我沒哭。”
“啊?嘿嘿……我沒說你哭啊。”
沈濯樂呵呵地裝傻充愣,心裡卻虛得很。
他還惦記着此番特意把人邀來的原由,沒時間為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分心。
隻見他搭上舫船上的木質欄杆,另一隻手扶着裴瓒,說道:“小裴大人瞧,這河面上的的花燈是為了乞巧節特意趕制出來的,用料獨特,花樣也别緻,比那真荷花都好看。”
裴瓒滿腦袋官司,糾結着不知從何而起的情緒,根本沒心情理會,隻敷衍着問了句:”哪裡别緻?”
“别緻的地方……”
沈濯壓低了聲音湊到裴瓒耳朵旁,等裴瓒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提前處理過的欄杆被沈濯輕輕一推就散了架,連帶着倚在上面的裴瓒都不受控制地往河裡栽。
裴瓒拼命地抻着手想抓住什麼東西,明明沈濯的衣帶就在眼前,卻怎麼也碰不着。
直到“噗通”一聲。
裴瓒徹底墜進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