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向珊感到一陣疲累，點頭應：“好的，老伯。”

剛撂了電話，司機轉過頭來：“到了，可以下車了。”

佟向珊看了一眼外頭夜色裡的五金商城，她設定位置的時候就訂在五金城路邊，當時她很自信地以為賴遠會過來送鑰匙，結果兩人一激動誰也不讓誰地吵起架來。

隻要一提到賴遠的媽媽，佟向珊就一肚子委屈，她從沒見過像她婆婆這種軟硬不吃地一味沒事找佟向珊生活的麻煩。

明明她身體健康，婆婆就算拿到她體檢報告，也認為她的體檢報告是捏造的病曆。

在婆婆劉芬尚的心裡，有生育問題的都是女人，男人這方面根本不會有什麼問題，從來不生育的都是女人。男人不負責生育，所以在劉芬尚的意識裡男人沒有這方面的病。

可是，劉芬尚不是在醫院當過護士嗎？連佟向珊表親舅媽當過護士的都知道男科裡的男人也有這種或那種小毛病都能治好，與女人婦科并無異。

而劉芬尚為什麼偏偏就是覺得男人一輩子不會有生育病上的毛病？

大抵還是因為男人傳統觀念上的面子問題過不去心裡那道坎，所以賴遠一家就拿這個傳統面子去逃避問題。

可一味逃避，也改善不了夫妻之間生活，隻會讓夫妻關系越來越糟。

五金城裡面黑漆漆的，什麼人都沒有，看來老伯跟她打電話是在開車的回家路上說的。

“那個，能不能回原來的地點？”佟向珊啞着哭音問。

司機無奈：“對不起，你上車沒有跟我提前說有來返的，這個系統裡沒有返回去的這一項。”

佟向珊點下頭，看出司機這時候也着急回家。

“你下車，可以再叫一輛。淩晨夜裡，也會有人接你單的。”司機看了一眼她臉上淚痕，不好意思再看下去地扭回了頭，看向前視窗外。

佟向珊下了車，又往五金城走去，她想檢查一下老伯鎖好廠子的鑰匙了嗎。

結果，到了大門外，發現門上面鎖了大鍊子，不得已佟向珊走回了下車的地點。

月明星稀，秋日裡的夜風徐徐拂過，佟向珊幾縷長長碎發沾着淚水濕黏在側臉上，被她一手擦拭攏在了耳後。

想起在車裡，賴遠在電話裡與她争執，與她們幸福婚姻無關的雞毛蒜皮小事，明明很簡單的事，被他們小夫妻吵得比天還能塌下來。

佟向珊有一瞬懊悔，也許她要是忍着點自己急脾氣，換個口吻問賴遠媽媽身體怎麼不舒服，或許這樣吵架造成糟糕的後果會不會不會發生了？

可是，佟向珊在心裡無力地搖頭，即便自己退了一步海闊天空了，卻讓賴遠帶給她的沉默或許比她想象的還要深沉。

她退一步又怎樣，之前退讓很多次了，就拿去年她為了備孕，專門空腹檢查了甲狀腺激素總T3，報告結果一切正常。

但總醫院甲狀腺專家大夫知道佟向珊要備孕，要小孩，親自察看了她脖子後，說怕她有孕肚子大了，脖子上鼓囊囊的容易造成母子和胎兒窒息。

佟向珊一咬牙就找了同醫院外科大夫做下了甲狀腺切割手術，醫藥費花了一萬多，佟父佟母又添了單獨二人病房，讓佟向珊術後好好在獨立病房修養。

那個時候，佟向珊知道賴遠的媽媽劉芬尚知道消息後，會自導自演誇大其實，以為佟向珊做甲狀腺手術會導緻不孕，她向來喜歡把平常的事當做不平常的看待，總之佟向珊覺得她的婆婆不是特别好相與的人，就算别人給了她幫助，她也不會記在心上，等真正的事發生了，她一樣把沒有的事埋怨在别人身上，從來不記得她埋怨的人曾經對她施以援手的幫助。

想起家裡寸步難行的日子，佟向珊備受煎熬地蹲在了馬路邊上，她又哭了。

她深深感覺到婚姻的無望和無助，而在沒結婚之前，她的日子本來都很平靜沒有這麼多亂糟糟的事，結果就出了賴遠和他父母婚後與她婚前截然不同的态度之後，佟向珊感覺自己被騙在賴遠精心布置的陷阱裡拔不出來了。

哭了一會兒，佟向珊想找個地方歇一歇，因為明天還要上班，總之不回家看賴遠一家人的臉色，就比活着的痛苦心情會好一點。。

眼不見，心不煩。

她臉抵在橫過來的手臂上，另一隻手握着手機，大拇指劃拉幾下，把地點位置确定了，很快下單。

在路邊蹲了十來分鐘，才有人接單地開車開到她面前來。

佟向珊用襯衣袖子擦了一把臉上淚水，站起來時，雙腿發麻。

轎車的玻璃降了下來，佟向珊走過去，看到主駕駛坐着一位女司機。

“1800？”女司機透過窗戶歪頭看一眼佟向珊。

“嗯。”佟向珊對上了暗号，走到車後頭打開了車門，彎腰擡腳踏了進去。

坐好之後，女司機按着系統提示音道：“請系好安全帶。”

佟向珊依言，拉下安全帶給自己系好，車輕輕發動，佟向珊疲累地一頭歪向車窗，看着車外的風景，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