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賽是四支樂隊一個休息室。
看見白紙上的樂隊名,黑色正楷寫得清清楚楚,号碼都不需要對照,程夢真輕敲兩下後推門而入。
好巧不巧,Remedy跟白銀騎士又一次被分進同一個休息室。
“有段時間沒見面了。”
白朔起身寒暄,換了身具有未來感的銀色套裝,胸前印着簡潔的“universe”。
他的眼神落在為首的吉他手身上:“怎麼,今天你的小經紀人不在?”
程夢真還得反應一下:“小經紀人?”後一秒品出語意所指,“他有别的事要忙。”
白朔挑眉,此刻比起套近乎更像挑釁:“也對,他不參加比賽,來不來都無所謂。”
“Raye,你應該不會被影響吧?”
他不怎麼愛笑,酷哥臉很吸引異性,現在一笑就讓人窩火,“萬一他是你珍惜的缪斯——噢,應該說是阿波羅,不能現場支持真的很遺憾。”
陳詩如和胡樂軍對視一眼,發現彼此都在憋笑。作為損友,回去不調侃财主一句“你是人間阿波羅”都對不起送上門的素材。
陳峻帆則很不屑地“嗤”了一聲,小聲跟劉文浩抱怨“怎麼說得出口的,這麼惡心”。
程夢真也覺得莫名其妙:“他是我珍惜的男朋友,有自己的生活要忙,這很難理解嗎?”
哇哦,戀愛的酸臭味道好大。陳詩如捏起鼻子在後面擠眉弄眼,一個傳染一個,整支樂隊除了程夢真都在嫌棄味道重。
也是這個時候,白朔方才明白:他沒有被當作競争對手,他們是如此輕松地面對他的挑釁。
程夢真雖然看不見,但她無意識跟身後的同伴打了配合。隻見她皺了皺鼻子,裝成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我今天跟你直說吧,别太迷戀我,由愛生恨隻會讓你自己受傷。”
不僅沒能挫傷對手的自信,還被反過來狠狠噎了一把,白朔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旁邊看戲的其他樂隊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口瓜:我去,白銀騎士的白朔暗戀Remedy的吉他手。
系統随機排序的結果顯示Remedy第九位出場。
程夢真擡起頭剛要分享,白朔遠遠地給她做了個“二十”的手勢,冷酷的表情配上很誠實的肢體動作,好像趁着老師在黑闆上闆書時扔紙飛機的冷漠校霸。
自己送到眼前就别怪程夢真恩将仇報了。
‘不告訴你。’她一字一頓做口型,看着白朔皺起眉模仿一遍,然後發現被耍了。
再生氣她都不會自爆卡車,難道她看上去很傻麼?
程夢真向他攤手,揚了揚眉,殊不知自己和他的小動作後期剪成賽前特輯,能在粉絲群體内引起怎樣的風浪。
然後,蝴蝶扇動翅膀。
“接下來上場的選手,同時也是初賽的冠軍——”
“……Remedy樂隊!”
在陳詩如的悉心搭配下,這回程夢真穿得成熟了些,上身是草綠和橄榄綠相間的寬松長袖polo衫,下身卷邊咖色工裝褲,再踩一雙棕色老爹鞋,用陳詩如的話說很chill。
程夢真也很滿意這身美式複古風穿搭,如果沒聽到下面傳來“才高中生就這麼牛逼”她會更高興。
她可不是活潑單純的未成年人,在大學生群體裡都不算年輕,已然是一頭遭遇過璀璨的老牛了。
沒有任何冗餘的介紹,鍵盤手已經導入正題。
乍一看名字,《末日啟示錄》會給人很“硬”的印象,但它其實是一首Funk Rock風格的歌曲,戲谑得好像在講冷笑話。
雖然叫“末日”啟示錄,但在黑色幽默的歌詞和輕松明快的旋律裡,末日并沒有到來,像徘徊在無數個見風是雨的人們口中的幽靈。
“Hey sister
有沒有聽見那有關末日的傳聞?
我說,
今天的太陽照常升起
我又不是後羿
明天的太陽誰能關心?”
唱到“其實你和我一樣漠不關心”的時候,陳詩如拇指在臉龐輕晃,嘲諷的笑容很蠱。
節奏感極強的電吉他讓人頭暈目眩,低沉的貝斯增加了層次感。本該是前者活潑,後者穩重,然而兩人在舞台上的風格發生了逆轉。
程夢真總是很願意讓手邊的吉他、身旁的同伴大放異彩。
她表現得就像是麥克風的支架,卻又輕而易舉奪取矚目感。
陳詩如正讓支架傾斜,和才華橫溢的舞台締造者對視:
“每天都是末日來臨的前夕,
我卻早已抵擋不住庸常人生的侵襲。”
舞台下,常被提及的小南其實是個禦姐外形的在職上班族,她淹沒在歡呼聲裡,盡職盡責當一個不合格的氣氛組高呼:“太帥啦——”
不知道是否是為了呼應這聲并不鮮明的呐喊,小南注意到左下角還真有個帥哥,個子高身材好不說,錄像時露出的側臉跟建模似的,帥得慘絕人寰。
正是消息靈通的江煊。熬過夜,補過覺,活都幹完了,他終于空出時間來到比賽現場。盡管有攝影師全程錄像,但江煊堅持用自己的單反記錄。
技術不夠,唯一的優點是手穩,隻能讓設備來湊。新晉攝影師在這個過程中想要盡力做到公允,卻在不自覺中有了偏向。
冷靜的吉他手便成了小屏幕上不可外傳的秘辛。
“Are you ready(準備好了嗎)——”
未曾公開過的新曲,即便是Maria's Kiss的老顧客都無法預料作風老派,創作卻從來不落窠臼的編曲人将solo放到了哪裡。
就在這一瞬間,主唱轉過身,快速宣告:“Your turn(你的回合)!”
但隻要一出現,就帶有直插心髒、無往不前的銳利感。
程夢真可是正兒八經的技術流吉他手。而關于solo環節,放棄是不可能的。
“這個手速!這個顆粒感!我震撼!”
“好萌的臉,好恐怖的技術……”
“啊啊啊就算從這輩子學到下輩子都學不會的,我先跪了!”
同為吉他手,白朔自然知道程夢真這段solo的含金量,所以一點都笑不出來,面色奇臭無比。
現在他和程夢真唯一的共同點是他們都是石頭,程夢真是塊不容小觑的冷石頭,他則是塊講不出話的臭石頭。
偏偏胖子不合時宜探頭:“白哥,咱們這回能一雪前恥嗎?”
白朔咬牙切齒,難得罵了髒話:“沒有恥,雪個屁!”不過他很快冷靜下來,恢複吸引異性的酷哥做派,卡視角低聲讓胖子離自己遠點,“我之前怎麼跟你說的?坐不住了?”
胖子嗫嚅着,悻悻坐回位置上。
舞台上,伴随吉他solo結束,演出也将近尾聲。
“就讓我們擁抱苦悶的尋常
把明天看做遙不可及的虛妄
可是神明祂看在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