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潔癖深入人心,麻煩人也在所難免,等好了多承擔點家務就是了。
長發及腰的星野在浴室洗洗弄弄又把頭發吹半幹,半小時後煥然一新出現在客廳沙發上,仙道已經将食物都端了過來,兩個人難得的吃了一頓簡易日式午餐。
“我好了,明天可以去上班了。”
星野天真的說,捧着吃幹淨的餐具站起來。
“不行哦,一星期就是一星期,你隻是現在好了。”
仙道接過她的托盤,淺笑的眉心勾起了一些畫面,他的氣味很有辨識度,向來喜歡淡淡的柑橘類洗發水,或是海鹽青檸。
“那等不舒服了再回來,最近工作很忙,大家都在加班。”
為什麼睜開眼會覺得自己在海裡泡了好久?
“星野,流感具有傳染性,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你現在感覺好點隻是暫時的,一般需要七天左右才能痊愈,做好準備接下去還會複發。”
若無其事擰開水龍頭,仙道戴了上清潔手套取出海綿,擠壓洗潔精後變出了夢幻般的豐盈泡沫。
“傳染性……?”
不愛運動的星野身體素質雖然一般,但患感冒發燒的概率低于流川楓,日本并不是流感高發國,留美這幾年中她也都沒怎麼接觸過流感,法律将個人隐私保護的很好,同事請假的理由無需公諸于世。
是第一次感染了流感,所以也是第一次知道它感染性極強的特性。
“嗯,所以為了别人的安全,你必須在家休養好。”
認識仙道從夏到秋,這還是第一次從他身上看見了醫生這一身份的氣質,教育起病人來有模有樣。
平日裡喜愛在廚房搗鼓的他像chef,在露台伸着懶腰喝果汁看天的他像男大學生,在沙發上窩着調電視機的時候又像是個不上班的懶漢,打掃衛生時像個專業的家政工作者。西裝筆挺出門,單手打方向盤的時候,變回了那個初見的黃金單身漢,魅力四射。
“可是……你……你不會被我傳染嗎?”
而現在,口罩也不戴還面對面一起吃東西的他,像個十足的笨蛋!
“呵,我沒關系,一個星期的假還蠻誘人的。”
語氣輕松,仙道能将任何事都舉重若輕的表達,并不是刻意要減輕星野的負罪感,而是事已至此,作為醫生的他與流感病患同居要麼第一時間做好隔離,一旦有了密切接觸後即使沒測出病毒他也是不被允許去上班的。
“仙道……”
星野想問的是,那麼笃定的不與自己分清界限,是否因為已經感染了呢?
這次不是因為喝到斷片而失去記憶,而是高燒中全身心對抗病毒而忘記了從醫院回到家後是如何在仙道的照料下入睡的。
“嗯?你先去休息吧,躺在這裡看會兒電視也行,等下我洗點水果。”
頭也不擡專注于洗碗的人,頭發不抓起來都快遮住視線,星野看不見他的眼神,也不知該不該繼續追問。
他是不是睡在自己身邊過,揮散不去的氣味,至少能夠肯定他在她的卧室内待了很久。
輾轉難眠的破曉時分,仙道連自己的棉被也取來了,普通退燒藥對流感毫無作用,這也是為什麼星野越睡越冷,在急診室内被測出陽性後開了點藥回到家,難受的一直在掉眼淚,一張張紙巾擦幹她的眼角握住了手坐在床邊看她另一副柔弱的模樣。
一定是不常生病的人,所以一旦倒下就粘人的連自己都未意識到。
平日裡仙道有意無意的關懷她都持着感激不盡卻也不必非做不可的态度接受,主動開口對他提要求?
基本很少,如果叫他多和朋友出去聚聚也能算要求的話。
仙道一直在星野身旁捂住層層棉被,高燒不退的身體需要及時補充水分,她嘴唇蠕動着什麼也不說他就知道是要喝水了。到後來三條被子裡的身體一直發顫,星野無意識的呢喃着“冷”。
整個家裡唯一的發熱物隻有他的身體了,仙道鑽入被窩抱住了顫抖中的她,瘦弱的身體感知到了他的靠近,不由分說的貼了過去,眼淚糊在幹淨的T恤上,粘連的長發抵住他的下巴。
好久好久沒感受過另一個擁抱的星野,越哭越大聲,在哭聲中被溫暖着,直到日出來臨那刻,燒退了,世界靜下聲。
仙道的體味是在那兩個小時擁抱中留下的,星野不曾記得。
“仙道,有什麼是我能做的嗎?”
她不想像個無用的病人,完完全全接受他的好意。
“有,休息好,如果接下去我病倒了,會需要你的照顧。”
他給出了不容拒絕的理由。
“好。”
星野的燒正如仙道所言斷斷續續、時好時壞,一小時前還活蹦亂跳在沙發上吃橙子,一小時後就被仙道往嘴裡塞了跟體溫計,看見數字後俊美的臉龐又皺起眉。
沒有燒暈過去的記憶中,仙道一直在床邊坐着,不是那麼難受時對他說一個人沒問題,視界中的一張笑臉也回應着沒關系。
“仙道……好難受。”
每一根神經都在告訴自己不如與世長辭,原來小小的發燒也能将人折磨的死去活來,星野抓住了仙道的手指。
“我知道,但很快會好,再忍耐一下。”
無論是否能聽見仙道的聲音或是完整的句子,她都确認了不是夢境。
“水。”
“嗯。”
“仙道。”
“在。”
“仙道。”
“我在。”
第四次複發,最高溫度較之前低了兩度,三十八的燒不再令人昏迷,星野與仙道都相信這是最後一次了,她每天進食的胃口也都好過前一天。
“你應該沒被感染吧,我都快好了。”
星野紅着臉整個人蜷縮在睡袍與毛毯中,接過仙道遞來的熱茶。
“應該是吧。”
他的手裡也有一杯,沙發很空,于是躺到了星野身旁的空位上。
“那就好,實在是太難受了,如果你也病倒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照顧你。”
沒有信心能做到像他那麼細緻專業,更不知道如何擡起他一米九幾的大高個,可能沒走兩步兩人就一起摔倒在門口。
“你什麼都不用做,就這樣一起躺着就好。”
星野不可置信的看了看他,之前說的明明是要趕快好起來才能保證他病倒了有人照顧,現在她快好了反而變了口風。
楞楞地說不出話來,仙道接受着星野的注視,她太愛藏情緒了,如果不是他眼科醫生的身份每天要看幾十雙眼,或許就會被她騙到。
“我的意思是,我身體很好不會有事的,别想太多了。”
星野太會撒謊了,這雙眼睛澄澈如泉,撒起謊來連睫毛都不曾扇動。
“好。”
被仙道拍了拍腦袋的星野轉過頭去,對着電視機發呆。
熒幕上反射出身後人的目光,陽光的存在是客觀的,無論你是否需要它存在,它永遠都照耀着整個宇宙。
一場流感,星野産生了前所未有的動搖,她所有病痛中的眼淚都是為流川而留,而痊愈之日她已經恢複了清醒。
清醒到決定打開電腦點擊搜索引擎輸入一個令她想到便會心痛到窒息的名字——KAEDE RUKAWA。
*
星野複工前一日,仙道終究是發燒了,醫院沒有查出流感于是随便開了點退燒藥就被打發。
“傷腦筋。”
他還嬉皮笑臉去洗了澡,換上了整潔的居家服被星野往床上推。
“我是病人诶,能不能溫柔點。”
溫度計顯示三十九度七,應該是痛苦萬分的時刻他怎麼還能看起來像剛被鬧鐘吵醒那般帶着孩童稚氣的無奈,垂下的眼睛惹人憐,撒嬌的口吻上一秒星野才想喂他喝口水,下一秒。
“可以吃冰淇淋嗎?”
就想把水往他臉上潑。
“仙道彰你是笨蛋嗎!”
星野氣呼呼的跑去廚房挖了一勺冰淇淋,當着他的面吃完,頗有點忘恩負義的意思。
“好了好了,我不亂說了。”
醫生生起病來真幼稚,照顧她時的專業素養統統抛諸腦後。
在突破四十度之前,仙道除了白皙的臉蛋透着高燒應有的紅光之外與平日裡并無太大不同,他不需要星野随時守候在旁為他遞水,論自理能力就算病着他也不缺。
“有需要叫我,我去……買點吃的回來。”
星野不好意思說去做點,這麼一對比她自愧不如,和她成為室友并不占什麼優勢。
等跑去China Town買來清粥小菜後,再去看他就大變樣了,一米九的男人在一張大床上被柔軟的厚棉被包裹着,隻露出一顆沉重的腦袋看的人心裡不是滋味。
雲淡風輕的仙道看起來十分之煎熬,意識到星野回來了并沒有對她說什麼,依舊自己掀開被子去找水喝。
“好燙。”
星野摸了他的額頭被吓一跳,這溫度絕對不正常。
體溫計顯示四十度以上,難怪他再也裝不出一臉輕松自在了,他是仙道不是神仙,醫生也會像病人一樣柔弱無助的。
“星野……”
低啞的嗓音在叫她的姓名,星野湊近了聽。
“關門,我睡一覺就好。”
耳朵貼着唇,落魄的人口吻溫柔如故。
整個房間裡,包括他的枕頭與棉被,充斥着馥郁而熟悉的味道,黃昏時分的天陰沉沉中透着微光,就像是她從醫院回家的那日清晨。
日升日落,隻是同一個場景的正序與倒序,容易令人産生錯覺。
“仙道你……是不是抱過我?”
當她墜落冰冷的深海中,以他的體溫來拯救一個淚流滿面的自己。
“……”
是不想說,還是根本沒力氣了?
星野握住了仙道的手,這隻溫暖而幹燥的大手在這一刻正向她傳遞着一股力量,悸動蓄勢待發。
星野撫摸着他的掌心,跟着他的顫抖而顫抖。
“Tell me。(告訴我)”
鑽進了同一條被子,熱浪洶湧,雙腿如火燒的仙道被星野的身體靠近着,她完全貼了上去。
“What happened……(我們初遇的那一晚)”
靠在他的胸口,與他十指交扣,唇對仙道輕閉着的雙眼,氣吐在他的睫毛上。
“The day we first met。(究竟發生了什麼)”
倏忽間,交扣的手指抽離,仙道睜開眼,迷離的眼神在渙散中漸漸清晰,他的兩隻手同時捧起星野的臉。
“講不清……等我……”
他咬住了星野的唇,一個四十度的吻,如電流劃過胸口。
“Then show me。(做給我看)”
星野回應了他,一個更深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