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嗎?”
警官再次與星野确認,盜竊罪一旦成立是要被拘留的。
“嗯。”
星野第三次點頭,鄭重其事。
“那你稍等一下,我們做個筆錄。”
不可置信的推門離開,她一個人被留下。
掏出手機想給相識的律師打一通電話,再看看有沒有别的辦法避免見到流川,可惜度假中的人與舊金山有時差,早已關機了。
等了十多分鐘也沒人來做筆錄,SFPD辦事效率那麼低的嗎?
星野不安的捏緊拳頭,逐漸感知到被咖啡潑灑的裙面貼在腿上有點難受,她抽出紙巾擦了擦,于事無補。
吱吱,門被打開,拿着紙筆走來的警官如天神降臨拯救她,快點将她逮捕去牢房吧,是不是還要站在背景闆下拍不同角度的照片什麼的?
“Miss,你可以走了。”
對方禮貌說,轉身離去。
“……”
還沒來得及問什麼情況,視野中,一身黑的人影突然出現。
“衣服。”
恍如隔世的聲音,宛如昨日的關心。
“楓。”
流川站在眼前,單手撐住了門,該面對的無法逃避。
“衣服怎麼了。”
他的目光猶如來自遙遠的宇宙,摻雜着複雜的情緒,星野讀不透,可仔細看又一如既往的純粹而透亮,熟悉到她難以親近。
“衣服……”
星野低下頭,又見那攤化開的美式,在她的裙擺上暈染成一朵枯萎的玫瑰。
流川不再說什麼,等着她開口解釋。
比咖啡在零度的氣溫下淋在身上冷卻後更難受的滋味令她感到坐如針氈,于是緩緩從座椅上站起身來,除了走向流川所在的出口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了。
不敢擡頭,死死抓着包,手機在起身那刻震動個不停,星野瞄了一眼。
「AKIRA SENDOH」,他的名字在跳動。
“咖啡翻了,我要回家了。”
按掉了電話,星野往還留有些空隙的某側走。
“解釋。”
冷冰冰的字眼落在頭頂,薄荷味的洗發水在揮發,他像是剛洗完頭就出門的樣子,星野的視線追随外套的拉鍊一直到他的下巴處,看了看耳朵兩側的黑發,果然還是濕漉漉的。
解釋,簡簡單單一個詞,并不那麼簡單。
“對不起,對不起,對……”
這不是充滿愛與詩意的平安夜了,為什麼又是那麼多對不起。
“呼。”
流川歎了口氣,不願再聽她的廢話,手腕被抓起。
星野在衆目睽睽之下被牽着走,她沒有掙脫的力氣,也沒有掙脫的勇氣,她跟在他身後,抓在手腕上的力量并不用力,心被牽引了人就會失去方向感追随着一顆明亮的星。
她一直是很冷靜的人,在重大變故前像是人世間另一個流川與仙道的合體,她的眼神裡沒有火焰在燃燒,她吞下了心火燃盡後的灰燼,她冷眼提分手的果決令人心碎,有那麼一瞬流川相信了她是移情别戀了。
就是這樣冷靜的星野,獨自一人躺在冷冰冰的手術台上接受一場殘忍的流産手術的星野,被某種曾經深入骨髓的溫度與力度同時觸碰時,她站在失去理智的邊緣快要崩潰了。
“你帶我去哪。”
最後一扇門被推開前,星野使出最後的力氣甩開了流川的手。
不可以跟他走,絕對不可以,不可以在他面前表現出懦弱,流了半年的眼淚不可以在此刻功虧一篑。
“You owe me。(你欠我的)”
欠他一個晚到的解釋,無關信用卡怎麼會在她手裡。
門從外面被打開,身後忙着辦公的警務人員全都停下腳步看這出戲,NBA新星半夜出現震驚了所有人,困意一掃而盡舍不得挪開眼睛。
“星野。”
這一場三個人的戲,仙道也同樣沒把頭吹幹就趕來這裡。
“流川。”
他走上前,三人圍成一個圈。
都說三角形是最穩定的幾何圖形,三角戀卻是最混沌的關系,星野看着她的過去與現在同時出現在眼前。
所以她的以後,在哪裡?
“仙道,我沒事了,我們回去吧。”
無論在哪裡,都不該出現流川楓的姓名,她不配。
“好。”
仙道抵着門,一條路在眼前,星野頭也不回的跟着走。
“You owe me。(你欠我的)”
流川不松手,劃過半空的手這次直接牽住了她的手,并非手腕。
星野被抓的有些疼,就好像他抓住的不是手,痛的不是肉與骨,而是一顆早已被他從金門大橋上丢棄,在海平面摔得稀碎的心髒。
“是他的?”
這顆心,原來還有感知,還會恐慌。
“我跟你走。”
她停下了腳步,她知道仙道有着非凡的智慧,隻要流川再多說一句,不見天日的秘密就會暴露在月淡星稀的夜空裡,一顆已經無法再承受更多絕望的心髒需要喘口氣。
“仙道,我沒事,你先回家吧。”
星野有一雙漂亮的眼睛,最先吸引仙道目光的并不是耳垂上閃爍光芒的莫桑石耳釘,而是她那雙會撒謊的眼睛。
褐色眼睛像是琥珀,藏着永恒的秘密。
“你确定?”
他當然不相信。
“One hundred percent sure。(确定)”
她便會睫毛也不眨的繼續撒謊。
牽着流川的手從仙道面前借過需要勇氣,星野有這樣的勇氣,人一旦面對無法承受的另一種結果便會變得無比堅強。
這一生,仙道永遠都不能知道她的秘密。
“好,我在家等你。”
他的目光沉重,捎着無奈與憂慮,或是其他難以言喻的心緒。
流川的車違停在警局門口,深夜的舊金山街頭即使在市中心也沒人來貼單,聞訊趕來的記者蹲守在馬路對面按下快門,星野在閃光燈中坐進副駕駛。
他沒有立即上車,而是在呼吸都會冒霧氣的冷空氣中邁着長腿走到馬路對面,背着星野的人影看不見面部表情,隻見狗仔隊抗議的神色很快變得膽戰心驚,某一台相機被他高高舉起砸向水泥地,百元美鈔在寒風中飄零。
像是道歉的口吻,緊接着每個人都從相機中取出了存儲記憶卡交給他,那台被摔碎的相機也同樣沒逃過相同命運。
流川黑着臉往回走,手裡攥着幾十張卡,星光黯淡的午夜時分看不清他的眼神。
“楓……”
星野能感覺到他一觸即發的怒火。
“久等了。”
對她的口吻,卻平靜而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