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洗澡。”
流川講話的方式沒變過,就是那麼直接。
“……”
星野也是對自己服氣,怎麼每次出現在他家都是要立刻去洗澡的節奏,不是裙子被咖啡潑了就是人被雨淋透,濕漉漉的頭發在滴水,整潔美觀的玄關地闆被她毀于一旦。
“Now。(現在)”
已經很久沒聽見流川式命令口吻,他緊閉着唇,視線停留在星野手中緊緊攥着的東西。
“好。”
是一包泡面,去年生日煮的同款。
星野把泡面往櫃子上擱,流川立即抽走了,踩着客廳拖鞋,這次不用帶路,她是第二次來了。
很無語,才洗淨送回來的衣服又出現在自己身上,倒不是流川沒什麼衣服,隻是剛好收到的快遞拿起來最順手。
“吹風機……”
像是沒有分手過半年似的,在星野開門時他就走了進來,彎腰從抽屜裡取出吹風機牽着她的手回到卧室,在床頭附近插上電源。
沒有她愛看的報紙與雜志,流川往床上放了一本籃球雜志,為她吹起長發。
星野有着一頭柔順飄逸的深棕色頭發,自然卷如蒼瞑的暮色籠罩着西方的晚霞,一颦一笑間散發着溫柔的氣息。
“我自己可以。”
她最讨厭舉着吹風機吹頭發,因為頭發很長所以這一吹就是十五分鐘起,手會酸的發抖。
“不。”
流川果斷拒絕,她可以什麼都不做。
星野曾撒着嬌對他說,這輩子都要他來吹頭發,流川想了想點頭說可以。
所以他不要她收回彼此曾經的諾言,即使是最微小的事,也同樣重要。
“抱歉,突然來找你,那麼晚打擾實在是……”
流川聽不見了吧,吹風機的聲音充斥着整個屋子,在她耳邊好響好響。
“我沒辦法,讓你一個人過生日。”
因為他聽不見,所以星野繼續說。
“這并不意味着我回來了,我,我們,是回不去的。”
頭發越吹越幹,眼睛變得濕潤。
“可我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為你煮碗面。”
為了不讓流川發現自己情緒不對勁,星野索性往被子裡鑽,像隻任性調皮又懶惰的小貓,莫名其妙就趴下了。
背對着他的頭發被手捧着,流川有着專業的吹發技術,十多分鐘後星野收幹了淚調整好情緒,吹風機停止工作。
“Stay with me。(不要走)”
是指今夜留下,不能和上次一樣洗了澡就回家。
“這半年,你過得好不好?”
從被子裡被抓出來,她或許察覺了什麼,從踏入這扇門後就沒有回頭路,竭盡所能找點話題避免事态發展不受控。
“怎樣算好?”
那就是不好。
*
“仙道!”
社交網路的興起令狗仔的作品能在十分鐘内引起轟動,比如連拍了好幾張的長發女子在跨年夜按下了NBA新星家的門鈴。
“仙道!”
這群放假不休息,在風雨交加的夜晚依舊賣力工作的人終于有了回報,流川遙作為初代绯聞對象很快謠言不攻自破,原來是同父同母的親姐姐,難怪有着同樣無死角的完美皮囊。
“仙道!”
這位統一了亞洲歐美乃至全球審美的英俊男子究竟有沒有另一半至今是個謎,而謎團終于在一年中的最後一天揭曉。
“仙道!”
是上次那個在警局門口明明拍到上了他的車卻被流川本人讨要回所有底片的年輕女子,流川選手品味獨特,每次出現她都是一身狼狽。
“仙道!”
評論區炸了,在電腦面前浏覽八卦網站的越野也跟着炸了,大喊十多次仙道的名字,終于把人從溫床上叫起。
“真拿你沒辦法,要去就去吧。”
仙道以為是越野在耍賴,糾纏他一整日不想在家跨年,要換上筆挺的西裝以最佳面貌迎接去倒計時的話已經反反複複講到耳朵要生繭。
“呃……”
完蛋了,該不該說?
越野遭遇史上最大難題,這位墜入愛河的最佳損友是否還具備那種笑看風雲的好心态?
“仙道,你和星野聯系過了嗎?”
先旁敲側擊試試水。
“她手機可能沒電了,怎麼了?”
原本隻是發了幾條簡訊,沒有回應還是覺得有些擔心所以在下午的時候打了通電話過去,顯示已關機,半年的時間裡唯一幾次沒聯系上的情況都是沒電,不存在故意關機的可能。
除非,在飛機上?
“沒,沒什麼。”
越野哪裡會撒謊,心虛都寫在臉上,仙道沒追問隻是口頭上喊他去換衣服吧。
趁人不注意動了動鼠标,看自己電腦不犯法,看見星野的照片時,呼吸突然間不順暢了。
“仙道……”
越野想抽自己怎麼不關網頁。
“走吧。”
仙道笑的若無其事,這家夥會藏情緒是早就知道的,但藏到這種程度看來真鬧大了。
星野,你搞什麼鬼?!
*
事業飛黃騰達算好,銀卡卡内餘額多了兩個零算好,被世人所愛戴算好?
普世意義上的好,他幾乎全占了。
分手的時機也剛好,就流川這張傾國傾城的俊美臉蛋外加不過分發達卻也足夠健碩的身材,萬千少女心之所向,單身人設是最完美的。
“抱歉我明天去買蛋糕,今天隻能買到一包……”
睜開眼才能吃的長壽面,星野以泡面代替,這是兩個不會做飯的人之間過生日的傳統,換做星野的生日,流川也同樣會為她煮一碗泡面吃。
“沒所謂,夠了。”
有沒有蛋糕沒所謂,有泡面就夠了。
有你就夠了。
流川講話習慣挑重點,省略大量背景,星野從剛開始感到做完形填空頭疼到後來和他玩起關鍵詞猜句,一猜一個準。這個遊戲玩久了發現他說的話更少才被叫停,講話聲音好聽的人應該多講些才是。
“比賽還沒結束是嗎?下去繼續看吧。”
進門時注意到了客廳那台巨屏液晶電視上正在播放籃球賽,他按下了暫停鍵。
“……”
斜下方瞥的眼珠像是在經曆一場名為糾結的鬥争,果然很難選,誰說流川沒有表情?
“一起。”
那是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現在對她下了指令。
“好。”
于是跟着他回到客廳。
這個家裡的羊絨毛毯數之不盡似的,一條在家沒還回來,他又從某個角落翻出兩條往她身上覆蓋,開了暖氣又洗過澡的身體其實很熱的。
“我可以去冰箱裡拿飲料嗎?”
熱到需要來點冰的降降溫,星野問。
“今天、明天、這周都不行。”
已經不需要工資進賬提醒,五花八門的廣告與商業活動收入早就亂了順序,不再固定。流川沒有忘記,即使過了半年他還記得星野的生理期将近月底。
“……”
但事實并非如此,手術會改變原本的規律。
星野此行目的隻是為了陪流川過個生日,流川遙在半分鐘的時間内完整表達了他孤身一人在舊金山的現狀,她要去機場便意味着親弟弟的生日連最後的陪伴都沒有了。
她花了幾個小時的時間問自己,一個人過生日真的很慘嗎?
換做是她的話,完全可以被接受,但如果是流川楓,想到是面如初雪冷清,眼如星雲光芒四射的流川,她過不了自己那關。
“不是原來的時間了,手術的緣故。”
繞不開的話題,同時也能時刻警醒自己不是來和好的。
“所以是什麼時候?”
能面色如常問女人生理期時間的非他莫屬。
“月中吧……”
能打開手機在得到答案後按下一串鍵的更是隻有他了!
星野将腦袋湊近,他打開的是新建聯系人頁面,在生日這一欄輸入了“15/01”這一接近下月生理期的日子,名字是“YUU”,手機号碼空着。
“手機号是……”
她剛想報出那串數字,語速跟不上他的手速,流川背的出來。
隻是把她删了而已,不,是換了新手機後沒有存進她的号碼,但那是個根本不需要存入手機的号碼。
是一串刻在腦海中的數字,擦不掉抹不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