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今天過來的真正原因是什麼?”
芭比放下酒杯,大理石與水晶發出清脆悅耳的碰撞聲。
“一些不足挂齒的小事,但我說了自己情緒不太穩定所以冷靜一晚上會比較好。”
再困再累星野都守口如瓶,并非戒備心多強,而是她自己都搞不清内心的真實想法。
與其胡亂解釋一通,不如先厘清思路,山口麻衣的一面之詞可信度有幾分,仙道版本的故事有必要聽嗎,或者說她應不應該就此開口要他解釋,這一切都令她感到深陷疲憊不想借着酒勁在越野的大喜之日發揮。
成年人,戀愛不是過家家,她和流川交往的那兩年已經喪失了吵架的功能。
人為什麼要吵架?
有話好好說也不會死,并不是聲音大的一方就占理。
“你和小楓很像,喜歡自己消化情緒。”
流川遙拍了拍星野的肩,将棉被上提壓實了,既然問不出個所以然則不強求,關了床頭的燈後帶着酒瓶酒杯輕聲離去。
星野聽見了本不該聽見的風聲,是心在漫無目的的飄蕩,被風吹到了遠方迷失了方向。
手機調至靜音,迷途中尋求出路的人也要充足的休息,一覺睡醒後或許就想通了,她如此勸說自己放下雜念睡個安穩覺。
“好,我剛結束,睡醒後來找你。”
誰知眼睛閉上大腦天旋地轉,直至兩點多收到一條來自于仙道的簡訊,星野看過後将手機屏幕合上。
是理虧還是寬容大度?
好煩,為仙道輾轉難眠的這一夜預示着有些情感的發生早就不可控了,一腳踩進沼澤地的她是選擇緊接着踩進另一隻腳索性跌入萬劫不複,還是抓起身旁的救命稻草徹底解脫?
命運是個玩笑,為她撐傘的人如今演變成一場無止盡的海嘯,貪的都要還。
*
手機被硬生生打到沒電,始作俑者是越野,頭痛欲裂的次日清晨想起星野提前離席的他牙都沒刷守在酒店座機旁整整半小時,确認了星野不在仙道那間後,她的手機就是這麼耗盡電量的。
“Sorry,仙道,可能是我打沒電的。”
仙道睜開眼同樣接受到了越野的奪命連環call,頭發也懶得搞簡單洗漱後頂着個鳥窩頭去敲門,越野求饒的眼神說。
“真拿你沒辦法。”
這下他也聯系不上星野了,好在這才上午九點,她醒來發現沒電了會立即充電的吧。
“今天都要走了,你叫她來一起吃個晚飯嘛。”
晚上十點多的飛機乍看之下還有大半天的獨處機會,實則不然,星野的下午将用作于陪伴流川的母親,這是來之前就約定好的,因此仙道果斷的拒絕了越野的提議。
“給我們點二人世界的時間吧?”
是無法拒絕的說辭,越野一番大徹大悟自我調侃,真是酒多糊塗了,你們随意。
仙道回房補覺,說是補覺其實他這一上一下清醒了八成,想到星野随時可能聯系他剩下這兩成也補上,現在是百分百的睡不着了,他決定去健身房流點汗。
好巧不巧在電梯間遇見了山口麻衣,對于昨日她與星野的談話内容避而不談,她隻說今晚機場見,這群從美國飛來的賓客們乘坐的是同一班機,隻見她甜甜一笑揮手道别。
怪的是,才走到健身房門口,就收到了她的簡訊。
“仙道君,今晚坐一塊兒吧?”
仙道是個講禮貌的人,聰慧過人的他深知這則簡訊該如何回複,今日卻沒有像之前那樣簡簡單單按下鍵盤婉拒,于是山口的這條簡訊到他這兒便石沉大海,一點水花也沒。
力量訓練做了半小時,忽然想起什麼來,仙道又翻出了與山口的聊天框,他有些被命運的捉弄氣笑了,要知道倘若先前沒有答應星野會消除手機上那些讨人厭的未讀簡訊小圖标,隻要将兩人的通訊内容給她看一眼便能解除一切誤會。
然而不平等條約中,仙道恪守承諾删除了與山口的通訊記錄,星野依然沒告訴他發生過關系的第三人是誰。
巧舌如簧的仙道彰,這次是否百口莫辯?
*
“星野,起來了哦!”
星野大約是迎着清晨微光入眠的,這一覺像是無底洞那樣怎麼也睡不醒,直到流川遙的聲音一次又一次響起。剛開始以為是做夢,她也确實在夢的終點看見了芭比娃娃精緻的臉龐,即模糊又清晰,夢沒有明确主題,隻知道大美人撐着把傘在雨中叫喚她。
都說現實與夢境是截然相反的,或許沒錯,睜開眼便感覺陽光刺眼,哪來的雨?
“唔……”
連續幾個轉身後,沉甸甸的腦袋逐漸清醒,星野喃喃自語。
“你知道幾點了嗎?”
芭比一屁股坐床上,小身闆引起了巨大的騷動,她幾乎是跳上來的。
“嗯?”
星野将被子蒙住頭,還想賴一會兒。
“三點了哦。”
耷拉的眼皮瞬間張開,癱軟的身子從床上彈起,不可置信的看向床頭櫃的電子鐘。
15:19,居然是真的。
伸手摸手機,按了兩下沒反應,她急急忙忙跳下床找充電線,翻了一圈沒找到,流川遙攤手說自己的充電線與她的不适配幫不上忙。
星野借來她的手機,仙道的号碼背不出,可至少半島酒店的電話能查到,一通打過去報了房間号,隻可惜一小時前舉辦婚禮的住客們都退了房,已經聯系不上了。
“客人的私人手機号能否給我?”
“抱歉,這邊無法洩露住客隐私。”
明明她前一日也是住客來着,隻因昨日沒有辦理入住手續所以被視為非同住人,無法告知仙道留的手機号也是合情合理的令人崩潰。
流川遙搶回手機捧起她的臉,像是看外星人似的上下左右審視一番,問她急什麼,去醫院的路上叫助理下車買一根新的充電線不就好了。
星野這才發現自己的本能反應很失态,愣愣地在她雙手的固定中勉強點了兩下腦袋。
“我……先去刷牙。”
洗漱完畢後跟着抵達醫院,消毒藥水味有洗腦的作用,才走沒幾步星野便否定了二十分鐘前幾乎是難以自制的沖動。
想見他,刻不容緩。
手機在下午四點前充上了電,一開機就收到了簡訊與未接來電的輪番轟炸,越野打了29通電話,仙道發來一則:
“有電了打給我。”
去買一杯咖啡,長輩沒有問怎麼今天來遲,估計是流川遙解釋過了昨日應酬到太晚還在家睡懶覺,星野站在自動售賣機前投币,勉強摸出剛剛好夠買一杯熱美式的零錢。
夾層不算多的錢包内,三張卡片排排站,最下面是透明夾層,四歲半的流川楓被姐姐紮上了辮子,粉色的蝴蝶結發卡竟不違和。
星野覺得好好笑,才四歲半就能從他的臉上看出刻在基因裡的倔強,即使被年長的姐姐欺負到這個份上,眼神裡的不服輸也未曾改變。
她在做什麼?
拿着兩個男人的卡,與他們同時“交往”。
左手牽一個右手另一個,誰的懷抱都溫暖,赤身裸體又怎樣?
沒有人譴責她,一杯廉價的咖啡豆研磨出的熱美式散發着酸澀氣味,靠近雙唇前熱氣先濕潤了鼻尖,巴拿馬的瑰夏許久未喝,似乎開始遺忘了。
人生處處是選擇,她的疲憊并非由半瓶香槟的酒精引起,而是做了一百道選擇題想要提交答卷時被提醒了,反面還有哦。
做不完的選擇,她忽然想放棄了。
*
仙道站在某間朝向為富士山景的咖啡店内收到了一則來自于星野的簡訊,蔚藍的天空與湛藍的眼睛交融出畫卷般的詩意,遠處的富士山在萬裡無雲的視野下本應清晰可見。
“抱歉,今天離不開醫院。”
原來天氣不重要,二月的雨延續到了今日,月亮沒有陰晴圓缺。
有的,從來都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