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的,長輩之間的對話很無聊,我想去陪陪媽媽,你睡一會兒吧。”
接着他就躺回了沙發床上,星野對自己父母說看了差不多就回去吧,其實也沒什麼好談的,在這裡多呆隻會影響人家休息。父母覺得她的話在理,正打算走就在門口被流川遙叫住,洗漱後的她早已煥然一新,神采奕奕的說她來送。
流川本想聽星野靠在病床前握住母親的手在低語些什麼,可他太累了,又或是說太安心了,短短十幾秒功夫就陷入了深度睡眠,一句話也沒聽見。
什麼時候去領證?
流川楓龐大的婚前财産該如何公正?
婚前協議要不要訂?
在哪裡簽字,日本還是美國?
婚戒還有一周的時間才能送來,趕得上嗎?
星野沒提任何相關問題,隻是來回輕揉流川母親的手背,下午兩三點的陽光照人的恍惚,滋生了光怪陸離的神奇觸感。從床頭櫃取出那枚世代相傳的婚戒,她慢慢的将戒指套入了一根細長到過分骨感的手指,暗自腹诽着。
你的手指更好看,戴着很合适。
她的手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彈跳了兩下,說不清是回應還是肌肉的自然反應,星野笑着摘下了戒指又往自己的無名指上戴。
“媽媽,我很任性,買了一枚價值不菲的鑽戒,你不要急着走,等送來了看一看吧。”
*
流川家的人行事雷厲風行到什麼程度呢?
就在流川楓呼呼大睡,星野對着流川母親喃喃自語的下午,流川遙已經擅自購置了一套位于港區麻布的老牌奢華住宅,挂牌的原主人是小有名氣的富二代,繼承了父母的房産後有了移民計劃于是急着出手,一個急着買一個急着賣,一拍即合的交易在短短三小時内完成。
在華爾街有獨立全落地窗式辦公室的Nate與流川遙曾是大學同學,讀的也是同專業,全程陪同的他在最後草拟合同時不免納悶結婚是好事,可這家人出手未免也太闊綽。
“不問一下小楓嗎?”
他不是在乎這點即将被分配到夫人頭上的遺産,早就聽聞她有放棄繼承的打算,後來流川楓恢複單身,她說他不花錢那就給她拿來投資,眼下又變了主意。
“他的全部收入都在她手裡,你說呢?”
芭比挑着修剪後利落的眉峰,滿心忘不掉星野在簡訊中的回複。
就好像她不把剛買下的這棟樓送出去,事情就會出現意料外的轉機那樣,她感到心神不甯。
“仙道那邊?”
她隻問了那麼一句。
“我需要點時間。”
流川遙看着手機屏幕感到頭疼,時間拖越久越容易出岔子,誰知道仙道會做出什麼來?
在簽字之前,她将竭盡所能讓星野改姓流川。
*
仙道醫生又請了一日假,這次是真的病了,平平無奇的感冒發燒。
“怎麼會發燒?”
越野感到不可思議,即将邁入五月的加州走在馬路上腳底感到火辣辣的,能發燒的不是傻瓜就是笨蛋,而仙道是天才。
“可能身體知道我想逃班了吧。”
嘴裡叼着水銀體溫計的病人口吻糯糯的,他實在太會撒嬌了。
越野數着秒表跳轉的數字,三分鐘後準時抽出體溫計,是與他滾燙的額頭很适配的三十九度七,虧他還笑得出來。
“星野回來真的得請我吃大餐,本該她來照顧你的,現在都落在我頭上,我又不會照顧人啊!”
手忙腳亂的拐到他的卧室翻,終于找到藥箱,退燒藥就着溫水送入口中,冰寶貼往腦門上摁,越野廚藝有限來之前也沒想過要給他做飯,此刻又灰溜溜帶着鑰匙下樓去,沒幾分鐘折返。
“媽的,怎麼忘了可以叫外賣!”
美國的外賣業算發達,隻要付得起高昂的跑腿費沒什麼是買不來的,比起獨自開車往返一次亞洲美食街,不如花點錢來的省事。
“起來喝粥。”
買的是韓式鮑魚粥和參雞湯,日式茶泡飯太沒營養了。
“你看,這不是挺會照顧人的?”
仙道慢悠悠從床上爬起,一米九幾的大高個紅着臉憔悴的模樣把一米七的小個子看心疼了,從前在鐮倉也是,東京boy下鄉的求學之路被一群鬧哄哄的小夥伴們捧在手心,鬧肚子那回驚動了籃球隊教練快馬加鞭趕到他租的房子,指揮全隊最壯實的中鋒魚住把人硬生生抗到了醫院。
“還不是被你鍛煉出來的!”
越野總是氣呼呼的,像是某種标志性的表情,而仙道的标志則是溫和的笑容與看似漫不經心實則難以捉摸的眼神。
就像現在這樣,明明是下午,他所見的日光在虹膜中透出了斑斓的黑影。
他的世界經曆了一場風起雲湧的變故,躲過了越野的目光。
“别給她傳簡訊了,最近很忙。”
仙道放下勺子後提醒了一句,懶得解釋。
“啊,是的。流川他媽媽好像……”
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越野替差不多同齡的流川感到惋惜,下一秒又拍着大腿雀躍道:
“那星野豈不是就要回來了?”
見仙道面無表情,他又重複着說:
“星野要回來了!你趕緊好起來吧,大病号!”
說起來,星野已經很久沒出現在這裡家裡過了,而現在仙道所躺的依舊是她卧室裡的這張床,好像完完全全褪去了雪松的味道,沾染了洗發水裡的青檸香。
那幾罐放在窗台的香薰蠟燭悉數燃盡,窗外的景也曆經過了寒冬與生機勃勃的春,算起來兩人同居已經快要一年了。
不鹹不淡的室友幾個月,一場流感促成了親密關系的發生,終在新年過後成了戀人,交往不過一個月飛回東京,三個月的異地後她說要和别人結婚了。
仙道對着衣櫃傻笑,越野以為他是跟着高興了起來,沒有察覺到老朋友下垂的眉尾有無奈。
當時的流川也和他一樣?
交往了許久的女友突然提分手,因為意外将初夜給了他,這是仙道的猜測,他的直覺向來很準,猜的八九不離十。
現在反過來了,成了他女友的星野又要回到流川身邊。
理由是什麼?
這算分手嗎?
仙道的大腦卡頓了,在死寂般的靜默中,沒等來星野的回答他先挂斷了電話。緊接着取出了櫃子裡的咖啡豆,是星野推薦的紐約知名咖啡館出售的巴拿馬瑰夏。
以一杯手沖咖啡買醉,在清醒中感知混沌。月亮碎了,掉入黑漆漆的深海中。
吹了兩小時的冷風當然會發燒,剛開始想的是莫名其妙,星野悠簡直莫名其妙。
後來在哆嗦中看見了流感過後緊接着發燒的自己蜷縮在一張被汗水浸濕的床上,星野鑽了進來,他太克制了些,為什麼要等過漫長的日複一日,要等她靠近才去擁吻。
四季酒店的夜晚,陌生人之間不該做的、仙道想的與不想的、星野會的與不會的全都做了,除了接吻。
與陌生可以交換體/液,不能交換唾液。
是因為接吻會産生愛的緣故嗎?
那可真是太糟糕了,從第一個吻開始,他們交換過太多次唾液已經融入了彼此的身體,再也追讨不回來了。
破碎的月亮重新浮出水面,它又完整了。
好多話還沒告訴星野,是她完整了一個曾以為不會愛的人,斷片的夜發生了什麼真的不想知道嗎?
她問過,如果那夜沒喝醉,還會不會把她帶回房。
他說不會,可是原因呢,原因請讓他說下去。
哪有人會用電話說分手的,她甚至沒提過分手二字,于是仙道在退燒後抓起手機傳了一條簡訊過去。
她幾乎是秒回的。
*
“給我一個理由。”
“等我回來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