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海建人上次出去做任務時在書店買了兩本金融方面的專業書,這個周末打算泡在上面,為防騷擾特地找朝露透借了咒具把門窗封死。
灰原雄收到了來自妹妹芽衣的代購的清單,周五找朝露透和家入硝子問了幾個購物地點後,今天一大早就出門去了。
因為母親生日将近,夏油傑早就決定本周末回家一趟給母親一個驚喜,今天離開學校的時候順便把家入硝子也捎出去了。京都校的朋友們還沒離開,家入硝子應該會玩到晚上再回去。
至于五條悟,沒人陪他惹是生非,又拒絕了夜蛾正道的咒骸特訓邀請,就一個人窩在宿舍裡玩新買的遊戲。
而原本看五條悟有點可憐,打算和他一起玩會兒遊戲再出門的朝露透剛到他宿舍門口就接到了越智雅子的電話。據說對方最近晉升成監事,終于進入高管層,為表慶祝決定帶兩個孩子在銀座玩一玩并吃頓便飯。她本來就打算找時間去見越智祈,現在機會自己找上門,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于是她在五條悟震驚的眼神和大聲譴責中毫不猶豫地丢下他離開了學校。
她估計五條悟現在憋着一肚子火沒地方出呢,看五條悟折騰别人總比她回學校被折騰好。于是朝露透愧疚地笑了,按下快捷鍵準備撥号。
沒想到少年大驚失色,立即90°鞠躬求饒:“姐姐大人說得沒錯,我要做重要的事,但是絕對不能讓悟哥知道!否則回家我會被爺爺和爸爸揍的啊!”
朝露透也很吃驚:“……啊?真出事了?”
看着兩個人的樣子,越智祈拉了一下朝露透的衣袖。
“是小透的朋友嗎?”
“算是吧,他是——”
“不,透姐隻是姐姐啦,也是我在弓道上必須超越的目标!”少年立即直起身,搶聲道,“初次見面,我是五條瞭,在家族裡的等級是二級,今年10月滿16歲。請多指教!請問小姐您的等級是?能和透姐站在一起一定很厲害吧!”
朝露透歎了口氣。
越智祈依舊茫然:“等級?”
“沒事,不用在意。”朝露透說,“他是悟的堂弟,我不讨厭他。”
“哦,是好人啊。你好呀。”越智祈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
五條瞭滿臉問号,正要說話卻看見朝露透沖他笑了一下:“不着急的話,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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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來東京是為了給悟掃尾?”朝露透咬了一口叉子上的草莓,這樣問。
三人在最角落的桌子旁落座,五條瞭幾乎是立刻就打開了話匣子。但是五條瞭感興趣的話題隻有兩個,一個是五條悟另一個是祓除詛咒,正巧他這次來東京的原因剛好同時包含這兩個話題,與五條悟本學年第一個任務有關,所以沒多久朝露透就不得不用「衆生心」屏蔽掉了越智祈及整片擺放桌椅的區域裡其他人類對他們倆聲音的感知。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雖然越智祈是在總監部備過案的不用提供情報也可以得到咒術界情報的特殊非術師,但是知道太多事對她來說并不是好事。
“嗯……但是,悟哥做得很完美,隻是出現了一點小狀況!誰能想到那□□接的廢物會連幾個詛咒師都看不住?居然讓人在牢房裡憑空消失了!而且咒具明明被毀掉了,用那個詛咒治過病的人居然還在失蹤,讓人頭疼!不過最麻煩的是上面那群蠢貨!他們以為抓到悟哥的把柄了,一直吵着要追責,父親和和孝伯父斡旋好久才把這事擺平攬到家裡來。這個星期家族裡的空閑戰鬥力都為了這事在外面跑,想在悟哥知道消息前解決……”
眼看着五條瞭身邊象征嚴肅情緒的六面體形狀的黑色物質變大了很多,朝露透立即舉手發誓:“我保證不會向他透露半個字。我什麼都不知道。”
五條瞭低下頭:“謝謝理解。我們也沒有别的意思,悟哥是要引領整個咒術界重回力量巅峰的人,他精力有限,小事不用讓他費心,由我們來解決就好。”
“我知道。”這麼多年來聽五條家的人說過無數遍類似的話,朝露透已經免疫。
這種被整個家族支持的感覺如何她一輩子也理解不了,對朝露家那種攔路石,假如它不存在她都不敢想人生有多快樂。
“不過你為什麼會來銀座?這裡有線索?”她問道。
“是的。”
“你可别告訴我這個地方有危險。我還要在這裡吃飯啊。”
“不,隻是聽說這附近出現過受害者消失時必然會留下的痕迹,就拿着畫找過來了。現在我還沒找到呢,按理說應該沒被清理掉才對。”
“痕迹?什麼樣的?我可以幫忙留意一下。”
“那真是感激不盡。”
五條瞭記得朝露透使用術式後視力會受影響,想了想,從披風裡取出三張符紙,将它們橫着依次緊靠着放在桌面上,然後開始釋放咒力塗畫起來。藍色咒力接觸紙面的一瞬化作漆黑的墨,漸漸在三張符紙上勾勒出一個圖案:一個黑色火焰勾勒出的圓圈正中央有一隻展翅欲飛的像鷹一樣的大鳥,身上的黑色深淺不一,它腳踏火焰,尖喙張開仿佛要引吭高歌。
“這個圖案的本體是用什麼畫的?”朝露透問。
“咒力。悟哥的報告裡說是咒具自身的咒力,和他抓到的詛咒師完全合不上。”
朝露透挑了一下眉毛,聽見五條瞭繼續說:“那個社團名叫‘不死鳥’,他們利用的咒具是一個兩隻鳥形狀的擺件,兩隻鳥和這個圖案長得一模一樣……”
她想了想,還是立即打斷他:“欸,五條君,為什麼會出現這種痕迹呢?”
“嗯?啊,受害者的生命和身體會被那個咒具吸收用來補充咒力,而在詛咒爆發的瞬間殘穢會自動生成這個東西——悟哥的報告是這麼說的。我也沒親眼看過咒具,反正悟哥不會出錯的啦。”
朝露透卻繼續重複剛才的問題:“不,你沒理解我的問題——‘為什麼會出現這種痕迹?’我的意思是,這種東西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五條瞭愣住,回憶起反複閱讀過的任務報告以及與其他族内咒術師的讨論,發覺大家确實沒怎麼在意過這個,隻有一個粗淺的判斷——想要向咒術師耀武揚威,所以特意選了一個效果比較花裡胡哨的咒具。
這也不難理解吧?那是咒力形成的圖騰,除了有咒力的人誰能看見?詛咒師本來就是一群讓人難以理解的生物,總是一邊擔心被咒術師發現自己幹的破事一邊又想盡辦法挑釁咒術師擔心咒術師發現不了他們幹了壞事。五條瞭不明白朝露透想說什麼。
朝露透看出五條瞭的不以為意,眨了兩下失焦的雙眼,開始闡述自己的想法。
“咒具的本質是武具,武具的特點就是功能性強。這世上任何一樣咒具,無論是攻擊類型、防禦類型還是用于清掃、屏蔽信号的輔助類型,制造思路一定是按照‘這是可以殺死某種存在的武具’來的,功能是第一優先,絕對不可能出現沒用的設計。我覺得,你們想要查清楚咒具被毀但是詛咒還在生效的原因,這個圖案是最好的突破口。這個東西是詛咒閉環必不可少的條件。”
“……不會吧?”
“一般情況下,大家看到這種圖案,第一反應都是炫技啦宣揚戰績啦之類的,覺得這個沒太大意義。”朝露透拿起叉子撥弄起自己的蛋糕,但視線還停留在五條瞭身上,“但是這次這麼幹的可是咒具哦。咒具沒有自己的意志,隻會機械遵從制造者的設計來工作,連使用者都改變不了。咒具放出詛咒,詛咒寄生人類再吞噬人類,留下圖案,咒力回歸咒具,這就是你描述的那個咒具的工作流程。想想吧,為什麼一定要有留下圖案這個環節存在呢?”
五條瞭皺着眉頭沉吟着喝了口朝露透請的飲料,過了差不多半分鐘,他靈光一閃:“難道說咒具的咒力沒有那個就回去不了?是一種連接手段?”
“你還是猜得太保守了。”朝露透翹起一邊嘴角,“要我猜的話,那東西沒準是制作人留給咒具的自保程序。即使詛咒載體沒有了,咒力核心還可以通過那個标記找到新的載體。既然是猜測,那就大膽一點嘛。”
五條瞭感到全身的細胞都興奮起來,突然一拍桌子站起來。他坐的椅子差點被掀翻。
“感謝指導!等事情解決我一定請你吃飯!就這樣,我先走了!”他向朝露透深深一鞠躬。
“好啊,再會。”朝露透一邊說一邊解開術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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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五條瞭走出去很遠了她的視覺才完全恢複正常。身邊的越智祈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開始和她聊最近身邊發生的趣事,還順便嫌棄她把自己的蛋糕折騰成讓人失去食欲的樣子。
朝露透一一回應着,視線卻不自覺地投向那三張沒被帶走的符紙。上面的圖案她越看越覺得自己在哪裡見過,可她腦海裡始終一片空白。
“對了小透,有件事我一直沒敢和你說。”越智祈的話把朝露透的心思完全拽回現實。
朝露透扭頭看她,随口說:“還有你不敢說的話?”
不過朝露透立即反應過來自己這麼說不合适。因為越智祈有點緊張和猶豫,還露出了預備挨罵的可憐表情,眼鏡都快滑到鼻翼了都忘記扶。也就在這時,朝露透終于想起被她藏在劍袋裡的頭繩。不會是這件事吧?
“沒事吧?”她輕聲問,順便伸手幫忙把眼鏡調整好。
良久,越智祈才總算鼓起勇氣開口:“頭繩被我弄丢了一個,怎麼找不到,一直不敢告訴你。對不起,小透。”
朝露透發現自己比昨天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時冷靜多了。她看着越智祈的眼睛,自然地睜大眼睛和嘴,告訴自己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我就說你怎麼換發型了。什麼時候的事?”
“兩個星期以前,周二的下午。我放學回家準備換衣服去補習班,遇到鄰居,都是女孩子,有個男人鬼鬼祟祟地在跟蹤她們,一看就是壞人!我就沖過去教訓他!人是趕跑了,鄰居很感謝我,但是——”越智祈說着說着頭就低了下去,就像要把頭縮進自己懷裡一樣,“辮子被扯散了,有一個頭繩就再也找不到了。救了人也不開心,嗚——要是知道會這樣,我一開始就會披着頭發……”
這重點不對吧?朝露透又氣又好笑,别過臉沉默幾秒,又問:“你從來沒學過防身的技能,我給你的東西也沒改造過,萬一對面有刀呢?誰給你的勇氣沖上去的?”
越智祈擡起頭,眼睛裡竟然泛起淚光。琥珀色的眼睛水盈盈的,像寶石一樣純淨而美麗。
“小流和小透都是很勇敢的人,我可不能拖後腿!”她說,“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啊。”
這是那件事後越智祈第一次和她提起“小流”,朝露透一下有點恍惚。她又想起中學一年級的夏天,她第一次參加劍道全國賽以後。她抱着個人賽的冠軍獎杯站在家門口,心中充滿了惶恐不安。
但有一個人拍拍她的肩膀,對她說:“小透,相信我吧。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啊。”
記憶裡溫柔微笑的清秀少女有一頭黑短發,蘋果臉,一雙午夜藍的眼睛,身着夏季校服。她頭發上别着一枚粉色發卡,三朵小櫻花在發卡上綻放。
眨了兩下眼睛後,那個夏天離她遠去,看穿她想法的少女消失不見。明明一切都變了,但好像有什麼東西沒有改變,跟着她走了很遠,來到了這裡。
即使那個人不在身邊,但同當年一樣,朝露透在那樣的話語中露出了一點微笑。
“我勇敢是因為在那種惡劣環境裡除了自己以外誰也靠不住。”她平靜地說,“小流勇敢是她性格好,你的話……哭着逃跑就已經很勇敢了,真的沒人會笑話你。以後記得加強鍛煉,順便還能控制體重。”
越智祈坐着有幾秒沒說話。委屈的表情漸漸消失,臉反而漸漸被氣紅了。
“朝露透!”她尖叫道,“你又取笑我!你好煩!”
“我猜你下一句話是‘我們絕交’。”朝露透笑着說。
被說中套路的越智祈氣得夠嗆。
“你完蛋了!我要一個星期不和你說話!”
“你就不能說點高中生吵架會用的話嗎?”
“要你管!我真的生氣了!”
朝露透不以為然。
“等下要去剛才路過的和菓子店看看嗎?我請客。”
“……”
“下個星期我給你重新做一對咒具好了,想要什麼款式的?”
“……”
“不說話的話我就還做頭繩——”
“手鍊。”
越智祈總算說話,并且強調:“要比五條君的好看。”
朝露透一愣,哭笑不得地瞧了她一眼。
“你還記着啊。”朝露透說,“希望我做出來後能順利拿出高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