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進入八月的時候,天元同化再次失敗這一重要事件竟然就淡出了人們的視野,說明總監部的輿論工作卓有成效。朝露透估計再過不久,就再也不會有人記得今年夏天曾有個名叫天内理子的14歲少女被選做犧牲品還被不少人追殺的事情了。
但是那起事件中所有活着的親曆者的生活都或多或少發生了改變。
首先是複歸常人的天内理子。如今她徹底卸下了星漿體的責任,咒術界的一切與她再無關聯。她拒絕了高專想要為她檢測能力以便訓練她成為咒術師的建議,堅決聲明自己隻想和黑井美裡一起作為普通人生活。後來她如願以償,她和與家族徹底斷絕關系的黑井美裡搬出那間不屬于她們的公寓,并重新回到校園,以一名普通中學生的身份和同學們相處,再不會有咒術師去打擾她。
其次是實力大突破的五條悟。曆時四年他終于突破了瓶頸,實力乃至地位都達到了更高的層次。并且由于領悟反轉術式,「無下限咒術」即使長時間不間斷運轉也不會再對他的大腦造成損傷,可以說他已經接近沒有弱點的狀态。偏偏五條悟這個人是個不會滿足的家夥,他不認為「虛式」是他的上限,所以除了外出執行任務的時候,他剩下的時間幾乎都花在了提升自己上。讓人哭笑不得的是,因為大少爺嫌資料庫在京都太遠,所以五條家的人開始頻繁在高專出入,專門運送各種各樣按規矩絕對不可以離開五條家結界的資料,讓所有人好好見識了一下什麼叫“被精英咒術師家族捧在手心”。
再者是收服了原本屬于伏黑甚爾的儲物咒靈的夏油傑。随着五條悟的突破,詛咒的數量和強度也迎來了同步提升,世界的力量天秤再次恢複平衡。雖然它們的實力對于五條悟來說全都不值一提,但是龐大的數量僅憑五條悟一個人是無法解決全部的,這導緻夏油傑也不得不連軸轉。因為夏油傑術式特殊,對上他的咒靈多半會被收服,所以他如今實力究竟達到了怎樣驚人的地步沒有人想象得到。每回他協助訓練一年級時,即使他仍然是笑眯眯地表示絕不使用咒靈,三名一年級還是對這位最值得尊敬的前輩産生了畏懼感。
最後是其他被牽扯進來的咒術師。兩位班主任每天都有接不完的電話和開不完的緊急會議,很多時候一年級的實戰教學都是由夜蛾正道的咒骸來協助完成的;不是所有咒術師都像五條悟和夏油傑那樣強到可以無傷解決詛咒,為了搶救咒術師家入硝子忙得很少合眼,經常一根煙還沒點着,下一位傷患就被送來了;一年級的三個學生也不會閑着,三人開始頻繁一起出任務,灰原雄和七海建人都沒空回一次家。
當然,最慘的是朝露透。因為除了跟同伴們一起出任務外,她還要單獨執行任務。
因為她現在正在接受一級咒術師考核,已經成為準一級咒術師了。
※
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
天元同化失敗事件剛結束沒幾天,朝露透就被菅由理叫去辦公室,告知她被朝露神樂和夏油傑推薦成為一級咒術師的事。從此以後她需要不定期跟現役一級或實力相當于一級的咒術師執行任務直至完成一級考核。
朝露透在人前沒有任何反應,很認真地記下菅由理給她說的注意事項,可在離開辦公室走到沒有人的地方時,她崩潰地拿着手機在走廊上晃。
——要打給朝露神樂指責她嗎?不要吧,沒準能聽到什麼惡心的話。
——要打給夏油傑問問嗎?會不會給人一種自己很不識好歹的感覺呢?
——不如打給菊池海裡讓他幫忙撤銷一下?那豈不是又要欠他人情了!不要啊!
朝露透都想哭了。
最後咒具裡的咒靈受不了了,說:“有沒有可能,是那個臭小子幹的好事?”
“悟……應該不會這麼整我吧?”
“那可不一定。”咒靈說,“不過你還是放平心态吧。按照我的經驗,一級咒術師能接觸到更多準确的情報,這不是對你很有利嗎?你哪來那麼多怨言?”
朝露透哼哼唧唧無法反駁,最終放棄了發洩。
朝露透被叫出去的時候正在上數學課,是上午的最後一堂課。痛苦至極的朝露透認為自己絕對聽不進去,就在校園裡閑逛到下課才回教室去拿書包。但灰原雄和七海建人居然并沒有走。
“這是怎麼了?你們不是到飯點必閃人嗎?”
雖然朝露透情緒不佳,但表面上她仍然表現得和平時一樣。這樣調侃的時候她還輕輕勾了下嘴角。
灰原雄一見到朝露透就沖了上來,神情充滿關懷:“朝露,你不會是因為上課睡覺被教訓了吧?!下次我一定會提前把你叫醒的!”
朝露透愣了好幾秒才搖搖頭:“不是的,菅老師隻是通知我準備一級的晉升考核而已。”
灰原雄松了口氣,接着眼睛一亮:“這麼快就可以晉升一級了嗎?好厲害,真不愧是你啊!要是我也像朝露這樣優秀就好了!”
灰原雄期待這天很久了。
雖然朝露透學生證上的等級是二級,但是菅由理在第一周上過課以後就說朝露透一定會在升上二年級以前成為一級咒術師。現在已經相處這麼久了,灰原雄和七海建人也都很認可這個觀點,所以他對朝露透的說法毫不意外。菅老師沒少誇她有實力,可朝露透每次都表現得異常抗拒,甚至聲稱“畢業前我都得是二級咒術師”。
灰原雄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心态。傳統大家庭裡總會因為壓力太大或者不公正的内部秩序出現幾個叛逆者,他們總是口是心非地去完成自己的責任,朝露透肯定也是這樣。電視劇都是這樣演的!
朝露透嘴角一抽,看向七海建人:“你們還在教室裡不會就是擔心我被叫過去罵了一頓吧?”
“不,隻有灰原在擔心。怎麼想也不可能是菅老師的作風。”七海建人歎氣,“我還等在這裡是想告訴你,下次筆記自己寫。”說罷他揚揚手上的本子。
朝露透立即走過去翻開掃了一眼,大喜過望:“七海,太棒了!我就知道你靠得住!以後學習上遇到的問題我也會來找你的!”
“……不明白的話你找五條學長不就行了?你現在又不用躲着他了。”七海建人眼角抽了抽。
“才不找他呢。那家夥屬于自己悟性超群,但完全不管聽的人能不能理解的類型。簡直是學生的噩夢。”朝露透想起中學時請五條悟幫忙補習理科的天真的自己,不自覺露出嫌棄的表情。
她掏了掏衣兜,摸出一張她特意準備的面包店定額禮券,把它給了七海建人。
“謝禮!”朝露透說。
七海建人瞥了一眼LOGO,是他非常喜歡的一家連鎖店,欣然笑納。
“好,既然朝露這邊沒問題,去吃飯吧!朝露一起嗎?”灰原雄舉起一隻拳頭笑着喊道。
“好啊。唉,真是羨慕灰原你啊,真有精神……”
※
正式執行過兩次晉升考評任務後,朝露透覺得準一級的生活太無聊了。
要和不認識也不信任的咒術師一起戰鬥,在保證自己安全的前提下解決等級更高的詛咒,再回去上課或者直接睡覺。很快又會有新的任務,又要見新的同事和新的詛咒……每周的行程就是這樣不斷循環。
她也去見過家入硝子幾次,都是因為需要治療不影響行動但實在痛得忍受不了的小傷。她們隻能在治療過程中聊幾句,然後又各自投入繁忙的工作。
和五條悟見面的機會也很少,兩人的在校時間大多數時候沒有重疊,重疊的時候也很少單獨相處。在正式交往以後,朝露透就向五條悟透露了一部分自己和朝露家的約定,如她所料五條悟隻是很煩躁地罵他們妨礙他談戀愛,也接受了不能向更多人公開戀愛關系的條件,并沒有提想解除束縛之類的事。但是五條悟演起戲來太逼真了,導緻朝露透大部分時候完全沒有自己正在談戀愛的實感。
七月就這樣不知不覺地結束了。朝露透一直沒空去找越智祈玩,就算空閑時候,三個人在教室裡一起上課,朝露透也多半在補眠,有時甚至連菅由理的鐵拳都叫不醒她。
在朝露透終于求仁得仁挂了一次随堂測驗後,七海建人不得不肩負起不讓她上課睡覺的重任。至于灰原雄?他得先管好自己上課不睡覺。
※
時間來到8月,因京都咒高的學生巧合地全都沒空,所以東京咒高的一年級三人被派去了神戶,讨伐一隻假想咒靈。沒想到任務還在進行中,朝露透就接到了在這座城市的一級考評任務。
任務執行地點是神戶市中央區的人與防災未來中心,近期有不少工作人員都目擊人未來館裡有疑似咒靈的怪物出現,經「窗」檢測館内的确出現了詛咒,需要一級咒術師來處理。協商讨論達成一緻後,管理方願意騰出六個小時時間給咒術師完成任務。因為時間比較寬裕,而且考慮到任務地點的特殊性和術式适配度,所以高專選擇将這次的任務分配給朝露透。
站在熟悉的玻璃帷幕大樓前聽西山司進行解釋說明的時候,朝露透稍微有些恍惚,差點無視一個驚喜的消息——西山司說這次和她一起出任務的同事是五條悟。
一級咒術師很少,再排除作為推薦人不能參與考核的朝露神樂和夏油傑,她的搭檔怎麼也該輪到五條悟了。隻不過五條悟特别忙,她有時會以為直到考核結束她都沒法在任務中見到他一次。
在預定開始時間過去半小時後,五條悟才從街邊緩緩走來。面對西山司十分禮貌的詢問,他理直氣壯地說:“晚半個小時怎麼了?區區一隻準一級,十分鐘就能搞定。”
說完他長腿一邁,直接走進「帳」裡去了。
“對不起,西山先生,悟失禮了。我們進去了。”朝露透還記得向西山司打聲招呼,接着又歎了口氣,“對了,有件事我想拜托您……”
朝露透剛進入結界,什麼都還沒來得及看,就被五條悟用力地摟進懷裡。有力的臂膀、堅實的胸膛、熟悉的心跳聲、讓人安全感倍增的咒力……她被這些貼着五條悟标簽的存在緊緊包圍住了。她感到非常踏實。
“累死了累死了!”五條悟用臉壓着她的頭大聲抱怨,“就算是因為害怕我繼續變強,新誕生的詛咒也太多了點吧?!我從昨天晚上九點開始做任務,到現在都沒有休息過!這個星期我隻睡了三個小時!”
現在已經是中午一點以後,的确太辛苦了。朝露透很心疼,很想伸手摸摸他,可惜他抱得太緊她根本動不了。
“辛苦了,悟。”她輕聲說道,又忍不住笑起來,“不過即使這樣抱怨悟也在很努力地守護這個世界,好堅強啊。我非常喜歡這樣的悟。”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五條悟的心跳也變快了一點。
“總是說些漂亮話……你這家夥還真是不好對付啊。”他一邊繼續把她往懷裡壓了一下,一邊蹭着她的耳鬓嘀咕道。
“彼此彼此。”她動了動臉,試圖把他衣服上的一條褶皺徹底壓平,“手,松一點。讓我也抱一下你嘛。”
“哦。”
之後兩個人站在原地溫存地擁抱了好一會兒,氣氛一點也不像任務現場應該有的。或許就是這樣看似松懈的狀态給了藏在暗處的詛咒自信,一隻長得像鐮刀的爪子從天花闆裡冒出抓向他們,然後就在離五條悟的腦袋咫尺之間的位置被「無下限」卡住了。
五條悟悶笑兩聲,都懶得擡頭,說道:“打擾别人談戀愛是會被馬踹①的,這些沒腦子的東西看來是不懂這個道理啊。”
“嗯——我覺得,就算是人類被無視這麼久也會發脾氣的。”
“阿透想怎麼做?”
“當然是去幹掉它啊。不過——”朝露透摸了摸五條悟後腦勺的頭發,“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你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最好睡一會兒。”
五條悟輕聲笑了。
“萬一我睡死過去,西山還在外面等欸。阿透這次不擔心給别人添麻煩了嗎?”
“不用擔心。進來前我已經跟西山先生溝通過了,消滅咒靈後我會通知他,之後他就自己去打發時間,等我們決定出發再來接我。”
五條悟沉默半秒,在她臉上響亮地親了一下。
“果然阿透最好了!今天也超級喜歡你哦!”
“我知道,不要喊這麼大聲啦……”
※
電話鈴聲響起以前,五條悟睡了個好覺。
雖然是曲着腿躺在一張長椅上的,雖然被無意義的騷擾電話幹擾隻睡了四個小時,但是這四個小時都是安穩的深度睡眠,醒來時他神思安甯,積攢的疲憊也消除了大半。接電話時他還閉着眼睛,等睜開眼才意識到他正枕着朝露透的腿,而他和朝露透十指緊扣的手掌上和他自己的腦袋裡都存在着朝露透的咒力。
他頓時了然——他是很累沒錯,但現在掌握了反轉術式的他不至于精力這麼差,還毫無防備地睡得這麼沉。他可以好好休息隻可能是因為朝露透為他帶來了安穩的睡眠。
朝露透似乎一直在低頭看他,在他睜開眼的同一時刻向他溫柔地微笑了一下,不再使用術式,但右手還緊緊抓着他的左手。她說:“太好了,不是新的任務。還有一點時間,你可以再休息一會兒。”
“是啊,不是任務就好。但這裡也不能多呆……”嘴上這樣說,但五條悟身體很誠實地一動不動。
——拜托,這可是女朋友的膝枕,超治愈的好不好!
“這次花了多長時間?”他從衣兜裡摸出一隻大福,就這樣躺着往嘴裡塞,随便找了一個話題。
“好像是六分鐘吧。光是找那個詛咒就花了五分鐘,之後我就沒看過時間了。”
“怎麼找那麼久?”
“嗯,那家夥很能藏,你知道我不适合在這種地方追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