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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詛咒回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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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描寫預警】

朝露透現身二十分鐘前,她和五條悟隔着電話又争執了起來。導火索仍然是常見的實力方面的辯論:五條悟強調自己會叫五條家的術師去看看,讓她這種實力較弱的人就不要去學校湊熱鬧了;朝露透則表示如果自己都弱得幫不上忙的話多少咒術師該切腹自盡,并強調她隻是去确認老師和同學是否在學校,咒靈肯定輪不着她解決。

最後又是五條茉莉站出來打圓場,說她會立即聯系五條尚彥申請支援,朝露透可以先乘她的車去學校。不過五條茉莉同樣不太放心:“術師從五條家出發的話,最快也需要四十分鐘,小透你沒問題嗎?”

“沒問題的!”朝露透自信滿滿地回答。

“又在吹法螺①了。”五條悟在電話那頭語氣涼涼地嘲諷,朝露透冷笑一聲,用力摁下了挂斷鍵。她終于讓五條悟閉嘴了,所以這一次是她赢了!

——手機這種東西,某種角度來看還真是方便啊。

等朝露透抵達校門口才稍微松了口氣。因為她發現籠罩學校的帳沒有解除,而那輛車身印有加茂家紋的車雖然仍停在遠處同一個位置,想必加茂茂鬥還沒有離開。于是她和五條茉莉道别,立馬下車跑進了結界。

結界另一側是深沉的黑暗,一沖進結界,異常濃烈的詛咒氣息就撲面湧來,朝露透本能地停下腳步。她冷靜觀察了幾秒鐘,确認了詛咒的氣息來自不遠處低年級所使用的校舍,輕聲問:“小火花,你感覺得到那裡的詛咒有多強嗎?”

過了一會兒,腦海中才響起「業火」中咒靈的聲音:“對你應該構不成威脅,但是數量太多,而且不保證暗處有沒有藏着别的東西。”

“是嗎……數量多的話,用「衆生心」也看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吧。謝啦。”

龐大數量的咒靈的影子會遮蓋人的形狀,她想找人的話看來必須得解決它才行。又一次惋惜了一下自己沒有五條悟那麼厲害的眼睛,朝露透擡步走向校舍,打算先在外面繞一圈,尋找适合上樓的位置。

——就在她繞過正門走到樓房東側時,校舍所有朝向她這一側的玻璃同時破碎了!

從所有教室的窗戶内接連飛出了許多張課桌椅和儲物櫃之類的重型物品,和碎玻璃一起摔向地面。它們的墜落區域正好将朝露透可快速閃避的範圍全部覆蓋,似乎想将朝露透當場砸扁。

朝露透當然聽到了這些動靜,但她從容不迫,頭也不擡頭,閉上眼睛想象着鎖鍊怎麼才能像罩子一樣保護自己,當圖像在腦海裡完全成形,她将指尖相對的雙手手心往地面壓去——

“「籠中鳥」!”

這次術式的使用非常順利。具現化的漫長咒力鎖鍊一圈圈地将朝露透環繞起來,眨眼間便将朝露透與外界完全隔絕。碎片和重物不斷砸在表層鎖鍊上,但是鎖鍊紋絲不動,朝露透也沒有任何感覺。

“果然。隻有承受咒力攻擊才會覺得痛,以後就隻拿來防禦這種普通的攻擊吧。”朝露透嘟囔着。

等到攻擊結束,朝露透操縱鎖鍊露出一圈縫隙,高度與她的眼睛齊平。她原地轉動身體看了一圈,沒有看到任何咒靈或者人類的影子。她猶豫了一下,慢慢将鎖鍊散去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遮住她頭頂的鎖鍊消失後,一股壓迫感便從天而降。朝露透擡頭,和朝她降落的五隻足球大小的金色眼睛對上視線。這五隻眼睛對應了五個連在一起和眼睛同等大小的圓腦袋,像朝露透上周末才吃過的一款冰淇淋。

“學校……最讨厭了……為什麼要來上學……不要上學了!”咒靈斷斷續續地發出聲音。

“這次是這個類型啊。”朝露透嘴角一抽,“抱歉,你能離我遠點嗎?”

如果可以,她想去向那家冰淇淋店道歉,把這麼惡心的東西和人家的招牌産品聯系起來,實在是很冒犯。這樣想着,她将手中的「業火」連刀帶鞘捅進最接近她的一隻眼睛裡,然後被濺了一臉的咒力污穢。

她接着說:“不然,我就隻能在這個距離打死你了。但是,我真的很讨厭近戰啊。”

【16:55,京都,某棟地段不夠好的普通公寓】

朝露時翔和外國人托特告别了一對年輕的夫妻,沿着樓梯向公寓樓下走去。

這對夫妻是那個名叫與幸吉的可憐嬰兒的父母,都是自由職業者,看起來備受工作和生活的折磨。他們原本都是企業白領,但自從生下那個孩子後,他們雙雙辭職回到家中以便照看孩子。自由職業的收入極其不穩定并不是長遠之計,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穩定的工作與他們為人父母的責任感産生了沖突呢?普通人必須二選其一。

“我們怎麼可能放棄幸吉呢。他是我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而且……他太可憐了。”年輕的母親在剛和他們見面時掩面哭泣了,“如果我們都放棄他的話,他該怎麼活下去呢?”

朝露時翔親眼進去黑暗的嬰兒房看過與幸吉。那的确是個可憐的孩子:他的皮膚脆弱得不能見一點光,所以他住的房間連人造光都不能存在;沒有右手和腿,隻能在床上一動不動地插上各種管子,用昂貴的機器延續生命。

朝露時翔冷不防拾起了七年前的回憶:他的女兒曾經也像與幸吉這樣,被困在集中治療室狹窄的病床上,靠儀器和她自己那一線微弱的求生意志維持生命活動。那時擺在他眼前的最後的希望——三大家族共同派出的反轉術式效率最高的隻服務于家族内部的醫師——和現在這個咒具一樣,需要付出荒謬的代價。

他本來就是個沒有未來的人,他可以不顧一切,但是這對夫妻太年輕了。他們還有很多改變生活的機會,他們未必願意嘗試這個方法。

所以當夫妻倆沒有明确表态将他們送出家門時,朝露時翔并不意外。

“你覺得他們會同意嗎?”托特突然問,“我怎麼感覺他們不太想救那孩子呢。”

朝露時翔想起托特對咒具的解說,抿了抿嘴唇——“……這個看起來像巢的地方就是儲存咒力的位置。傳說中,等新生的不死鳥長大到有足夠的力量時,就會銜着父母的巢從樹上升起,飛往太陽廟。這個巢是它的搖籃,同時也是它父母的墳墓。所以想讓這個巢穴裡的詛咒能夠真正發揮作用,隻能由親子進行使用。隻要偉大的父親母親願意付出生命,孩子就能重獲新生。”他實在很不贊成把話說得這麼直白,容易吓到人,但是他更不贊成在對咒具使用者有所隐瞞,隻能保持沉默。

“你不用太在意這件事。咒高才是最着急的,等他們通知就好。”過了一會兒,朝露時翔說。

“說到那個學校——一個老師失蹤,他們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托特問。

“當然啊。那是他們挑出來的實驗對象,現在那個人失蹤,說明實驗成功了。既然實驗結束,他就沒用了。川崎先生好像隻是一個輔助監督吧?”朝露時翔用嘲諷的語氣說,“可替代性太強。可能除了他那個活蹦亂跳的兒子以外,沒人想去找他了。”

托特表情有些微妙:“是我的錯覺嗎?你們這個國家的咒術師,好像有點冷血。”

“那倒也不是。隻是覺得,向沒太深關系的人身上投注情緒是種浪費,換成關系深的人的話——”

朝露時翔話還沒說完,因為就在這時「那個人」突然呼喚他:“翔,她那邊有情況!趕緊去找她!”

朝露時翔腳步一頓,面不改色地掏出調了靜音模式的手機,裝作正巧接到電話的樣子,把手機放到耳邊:“什麼?”

“她剛才回學校去了,我感覺到她附近有「自動人偶」……搞什麼,我們不是已經全部處理掉了嗎?怎麼還會冒一個出來?學校那邊絕對有問題,她有危險!”

“我馬上過去。”朝露時翔眉心一緊,把手機放下了。原先走在他前面的托特早已經停步,回頭看着他。

托特問:“怎麼了?”

“我女兒那邊出事了,我要去找她。”他說,“抱歉,你一個人帶「不死鳥」回去沒問題吧……?”

對方一臉了然,點點頭:“當然。我能帶它漂洋過海來到這裡,帶它回住所當然也沒問題。”

【某時,被「帳」封鎖的小學】

在咒術界的常識中,詛咒是令人恐懼的存在。

它們會主動狩獵人類,會傷害人類,是人類鬥争了千百年的天敵。

普通人就不用說了,那些具備抵抗之力并一直沖在作戰前線的咒術師,其中大多數人都難以克服直面天敵時的恐懼。正因如此,那些從沒有展現過恐懼無論何時都能冷靜應對的少數人格外惹眼。因為他們格格不入。

如果是在其他領域,這類人應該會被認定為“天造之才”“可塑性強的對象”并得到重點培養,但是在咒術界并不是這樣的情況:面對天敵的恐懼是人之常情,如果沒有這種恐懼,那絕對無法稱之為人,隻是一隻天生适合做咒術師的「怪物」而已,無需費心指導,隻要把他們丢進詛咒中間去就可以了。

——因為在意志堅韌到無法被任何事物扭曲和動搖的「怪物」面前,連詛咒都會落荒而逃。

就像此時的咒靈和朝露透一樣。

朝露透将髒兮兮的刀鞘從抽搐的倒數第二顆眼珠中抽出來後,布滿咒力殘穢和幹癟晶狀體的校舍天台一時間陷入了恐怖的寂靜。有五個腦袋卻隻剩一隻完好眼睛的咒靈停在原地,和朝露透遠遠地僵持着。

朝露透快速複盤了一下剛才的戰鬥:在她沒在意過的短暫時間内,她在校舍的底部和這亂扔學校資産的家夥近身打了一架,因為「業火」提示她這隻的咒力核心是眼睛,就迅速戳瞎了四隻金色眼睛。應該是為了保護最後一隻眼睛,咒靈往樓頂飄去試圖逃跑,她用「籠中鳥」作為移動手段緊追其後,誰知正好落入咒靈在天台設置的陷阱。不計其數、密密麻麻的金色眼睛将她包圍,充滿惡意的視線令她心情煩躁起來。于是她取下刀鞘當做自己的第二把刀,一陣瘋狂的高頻率劈砍後,把這些礙眼的眼球斬殺幹淨了。

她對擊殺咒靈毫無感覺。這些眼球就算手感再怎麼逼真,在她看來仍然是人類負面情緒的衍生物對人體器官的拙劣模仿罷了。消滅它們就和打掃居所衛生一樣理所應當。

“喂,别走神了。那家夥要跑了。”「業火」的咒靈忽然提醒她。

朝露透這才發現咒靈已經趁她走神的短暫空隙往空中跳去。“急什麼,能追上啊。”蟬聯五年校運動會各項短跑項目和定點跳高項目冠軍的朝露透如是說。然後她開始在天台上飛奔起來。

在踏上生鏽的欄杆那一瞬,她調整呼吸和姿勢,腳掌用力蹬着欄杆起跳,抓着刀鞘的左手努力前伸——

在浮空的短暫時間裡,刀鞘勾住了咒靈的肩膀。她再一用力,将自己和咒靈的距離拉近了。咒靈僅剩的那隻眼睛疑惑地向背後轉過來,似乎不明白這個人類為什麼敢追上來。

同一時間,朝露透刺出右手中的「業火」本體,擊穿咒靈的最後一顆眼球。

咒靈抽搐了一下,接着它的整具身體被迸發的咒力扯碎了,化作再也無法凝聚成形的殘穢胡亂飛濺。離它最近的朝露透無可避免地沾了滿身污穢,甚至濺進了她沒完全閉攏的嘴巴裡。這簡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朝露透被惡心得立即幹嘔了一下。

咒靈消失的那一瞬慣性也消失,在重力的作用下,朝露透背對着地面飛速墜落。她強行從惡心感裡抽出神來,朝校舍伸出手,一邊努力想着咒術使用的要點一邊為了徹底轉移注意力很有氣勢地叫道:“「籠中鳥」!”

她記得那個人是這麼說的:“就像畫畫一樣,先想象鎖鍊的形态,比如粗細,比如長短,然後用你的咒力把它畫出來。最後瞄準你選定的目标,把鎖鍊當成你的弓箭,一口氣打出去。不要有一點猶豫。”

果然,黑色鎖鍊像箭矢一樣飛出,深深紮入校舍外牆,成功使朝露透停在了半空中。朝露透低頭瞧了一眼地面,還有三四米的距離。

她有些高興地想,這次好像又快了一點,真不錯。

接下來,“嘔——”咒力殘穢進嘴裡的惡心感卷土重來。她趕緊抱緊鎖鍊低下了頭,再也高興不起來了。

朝露透在落地後便開始施展生得術式搜尋校園内其他人,然後發現學校裡竟然還有一群詛咒,聚集在另一棟校舍裡。而那棟校舍,就是她的班級所在的高年級和開展興趣班的教室所在的教學樓。

“加茂到底在搞什麼啊……”朝露透此刻隐約覺得不對,但她已經站在這裡了,隻能繼續向前。

然而當她維持着術式向詛咒力量最集中的位置靠近時,她忽然停下了腳步——因為揮之不去的“死”的氣息狠狠攥住了她的神經,甚至讓她下意識中斷了術式。在停下腳步後的最初幾秒,她幾乎忘了該怎樣呼吸。

“喂,沒事吧?”咒靈察覺到她的咒力在剛才出現了很大的波動,立即發問。

朝露透沒有回答。她僵硬地站着,四下張望,最後擡起頭,死死盯着上方被咒力勾勒出的二樓某間教室的窗戶。

“死”的氣息就是從那裡傳來的。

“你想去那裡看看嗎?”咒靈又和她搭話,“但還是找人更要緊一些吧?”

可朝露透慢慢搖了一下頭。她說:“……不行。很在意。”

一直等到視覺完全恢複正常,朝露透才借助鎖鍊躍上窗台,再小心翼翼地拉開玻璃窗,踏入教室。她用咒力激活刀鞘上的封印,把它當做照明工具高高舉起。

但暴露在金色光芒之中觸目驚心的景象讓她腦子裡“嗡”地一下炸開了——教室裡有五具凄慘的屍體,分别擺在同學們上課使用的木桌上,血流了一地,已經快幹掉了。

忍受着腦海中的嗡鳴,朝露透挪動着灌了鉛般的雙腳,去挨個辨認死者,發現她認識這些人。這些男人分别是學校裡的兩名保安、總是一臉嚴肅的副校長、一名去年新入職的體育老師和學校食堂的管理人。他們的面部和脖頸處分布着許多孔洞和被詛咒侵蝕留下的瘢痕,因為他們都還穿着衣服,她不清楚衣服遮住的地方是否也有同樣的傷痕。除此之外,還有不少螞蟻模樣的咒靈在他們的血肉裡爬進爬出。

他們的四肢全都被扭斷或者直接消失了,明顯是不想讓他們逃跑并失去抵抗力。有的人則是舌頭和心髒不見了,表情扭曲而痛苦,看起來是他們還活着時就經曆的。他們周圍殘留的情緒,全都是恐懼和絕望。也就是說,比起詛咒的傷害,來自某人的蹂躏才是緻死的真正原因。

朝露透頓時兩眼一黑,猛地張開一隻手按住臉,兩邊額角突突直跳。她想起促使她離家的電話。原來那真的是警告,而且真的是殺人預告。

——他們全都會死。

陌生人在她腦海中毛骨悚然地笑着。

朝露透按住隐隐作痛的額角,強迫自己保持冷靜,以方便分辨來自這棟樓房裡各個角落的人類情緒。最後,她用力眨了一下眼睛,面朝各位死者雙手合十,低下頭去。

咒靈感覺到了她的咒力搏動,語氣疑惑地問:“小家夥,你想做什麼?”

朝露透輕聲說:“學校裡還有人活着,我找到方向了。要準備動真格了哦,小火花。”

“……容我确認一下,你的意思是,有人要為這五個人的死付出代價,對吧?”

“沒錯。”朝露透轉身離開,紅瞳在金光的映照下泛着冷光,“那個混蛋沒有任何理由能活着走出這棟樓。”

不到半分鐘,朝露透就循着情緒的指引趕到了目的地一側的樓梯拐角。她正好撞見受人控制的螞蟻咒靈在黑暗中彙聚,立即用右手拔刀,「業斬」的術式概念浮現于腦海,她幾乎沒有深思熟慮就選擇了殺傷範圍最廣,一定能将成群的咒靈一次性全部解決的一招——

“「二式·渡十惡」。”在朝露透平靜地宣告招式時,她也找準角度從樓梯上往下跳,瞄準那隻高舉的手掄動自己的手臂進行斜向斬劈。

刀刃銀色的閃光斬破黑暗。

人類的手掌和驅動式神的媒介被一刀兩斷。

以避開人類為前提不斷向周圍擴張,形成龐大的球狀空間的半圓形咒刃們狂暴地斬斷了每一隻式神和它們存在過的空氣。

當周圍不再有可消滅的詛咒,咒刃開始快速聚攏、回縮,最終全部凝聚在「業火」之上。咒術掀起的氣流也随之止息。

「業斬二式·渡十惡」的最後一擊必須由咒具本體來完成,于是朝露透踏了一大步站到失去指揮咒靈信物的詛咒師面前,将咒力滿溢的咒具架在他脖子邊。

詛咒師手中的手電筒已經被咒刃切碎了,她隻能隐約看見詛咒師的輪廓。他個子并不高,她完全可以平視他。她擡起下巴對這個突然興奮起來的詛咒師宣布道:“詛咒師,你在找我是不是?我來了。現在你選吧,想怎麼死?我一定幫你實現願望。”

就在這時她聽見上北祈的聲音,是在叫她的名字。現在的環境裡她其實看不太清,但還是下意識回頭回複了一句話。

“藤原老師也在這裡!”那個聲音繼續說。

“老師?他也在……”朝露透感覺到自己握刀那隻手的手腕被抓住了,便止住話頭重新看向詛咒師,“幹什麼?”

“讓我選擇死法嗎?那——就拜托用你自己的術式殺我吧。”東京那邊口音的詛咒師對她說。這個男人的聲音和那通電話裡的聲音完全不一樣,更加尖利和滄桑一些。

“不好意思,「業斬」也是我的術式。”朝露透說,“你不知道人可以通過不斷學習掌握好幾個術式嗎?不會吧?”

詛咒師忽然大笑不止。

“看樣子你應該不記得我了,那我就正式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小原義人,在平成九年的一月,你得到朝露黃泉的咒具前,我就來殺過你一次。朝露透,那時的你是用你自己的術式擊退我的。”詛咒師說。

朝露透說:“是嗎,沒印象了。來殺我的詛咒師太多,我根本記不住你們的臉啊。而且——”

“什麼?”

“壞人的任何要求都是陰謀,我才不要聽你的。”

說完,朝露透握刀的手用力往一側揮動——她同時聽見詛咒師說:“好吧。既然這樣,我就不想死了。”

一種毫無根據卻又格外強烈的不安開始沿着朝露透的脊梁飛速攀爬,她心一橫正要利落地斬落詛咒師頭顱,突然就被咒靈聚在一起形成的沖擊波打在頭頂和肩上,接着詛咒師一腳踹在她腹部。「業斬二式」在完成的最後一秒被咒力的攻擊強行掐斷,再加上她沒料到這個詛咒師還有餘裕造出新式神,她根本來不及還手和防守,一陣劇痛在頭部和肩背炸開,上半身頓時失去知覺。她直接被踢飛,滾到了藤原陽伸和上北祈身邊。

“小透,你沒事吧!”上北祈哭着尖叫起來。

“朝露同學……”她也聽見了藤原陽伸虛弱的聲音。從對方身上的氣息判斷,應該受了很重的傷。

朝露透感覺到溫熱的血從頭頂往下流,浸濕了她的頭發。但比偷襲更難受的是「業斬」被打斷後的熔斷,原本應該釋放的咒力剛才全部被身體回收,心髒和腹部疼得厲害,她幾乎快在地上縮成一團。她聽見剛才那個詛咒師說:“你看,這就是不相信自己力量的後果喲?要是你用你的術式的話,我才用不出那種超級簡單的攻擊呢。白蟻咒靈這種東西呢,誕生于人類對白蟻的恐懼,那種可以啃食木料的動物,在我們這個還留有許多木質結構建築的國家可以說是随處可見啦。隻要有建築物的地方,白蟻咒靈就會存在,你們咒術師也永遠殺不幹淨,能夠驅使它們的我隻要用一點咒力,就可以把它們從建築物的牆壁和地基裡全部調出來。剛才的情況,就是這麼回事。不過你把我的媒介弄壞了,我沒辦法很精準地控制它們的攻擊,所以你還能站起來。”

術式公開嗎……朝露透咬了咬牙,一邊擦掉流進眼睛裡的血一邊爬起來:“你這種咒靈,除了密集恐懼症誰會怕呀。”

“錯了錯了,還有一類人會害怕呀。”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殺氣和惡意的詛咒師晃了晃他那隻被砍得隻剩半截的手,笑着說,“身邊有累贅的人也會怕,比如你。”

朝露透“嘁”了一聲,忍着痛發動術式——和蟻群一同出現在朝露透身邊的,是「籠中鳥」制造的鎖鍊。仿佛能無限延長的鎖鍊繞成圈将她和另外兩人天衣無縫地保護起來。

咒靈密集的攻擊不停擊潰鎖鍊上的咒力,她隻能不停去補充,并且還要忍受伴随出現的神經被撕扯的痛楚。再加上之前心髒和腹部還沒消散的痛,朝露透快直不起腰了。她毫不懷疑,用她現在水平的「籠中鳥」來保護他人,一旦她咒力耗盡,其他人絕對不可能活下來。所以,果然隻能正面沖上去幹掉他。

真是羨慕神樂姐姐啊,這種時候她應該特别輕松吧。想到和她在同一個老師教導下卻已經觸摸到「籠中鳥」頂峰門檻的朝露神樂,朝露透又在心裡感慨了一遍,然後她問上北祈:“小祈,你和老師還能動嗎?”

“我、我試試吧。腳很疼……應該可以……”上北祈吸了一下鼻子,終于忍不住要哭出來了,“藤原老師——小透,藤原老師好像跑不動了——”

藤原陽伸沒有說話,但他粗重的呼吸證實了上北祈的話。

朝露透抿緊嘴唇,飛快回憶起最近一間教室的位置,立即單膝跪地,去拉藤原陽伸的手臂。她打算把藤原陽伸和上北祈帶到距離這裡最近一間教室裡去,然後用「帳」把教室封起來,畢竟她還沒有冷酷到會留着普通人圍觀她殺人那種地步。

但是藤原陽伸收回了他的手臂。

“班長,趕快帶同學離開這兒。”他語氣很重地命令道,“跑到學校外面去,快!”

朝露透有些錯愕:“老師……”

“你們先走一步,我好着呢。還有宮本老師……”

“咦,宮本老師也在嗎?!”

“她剛才也被襲擊了,不知道情況怎麼樣……就在前面去緊急出口的拐角。我不能扔下她不管啊。”

朝露透下意識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當然,她現在被鎖鍊和黑暗擋住視線,不可能看到任何東西——接着再次拉住藤原陽伸的手臂:“老師和小祈先去安全的地方,宮本老師我去救。不用擔心,大家都不會有事的。”

“……”

“請相信我,老師!您也不用擔心我,我姑且也算是咒術師呀,一定會回來找你們!”

鮮血從她的下颌滴落,腥甜的氣息萦繞鼻間。朝露透突然很感謝黑暗的環境,否則她頂着這副滿臉是血的形象說這話會很沒有說服力。

過了半晌,藤原陽伸才撐起上半身,拍拍朝露透的肩膀。

“對不起,朝露同學,老師幫不上忙……”他說,“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打不過就跑,知道嗎?”

朝露透彎了彎眼睛:“我知道,老師。”

【17:10,京都,朝露透就讀小學·校門處】

幸好朝露時翔出發的地點離朝露透的學校不算太遠,搭乘出租車,他在二十分鐘内趕到校門口。

此時太陽仍未落下,天空、雲彩、道路、綠植、行人……全都是金色的。仿佛一切都會融化在這刺眼的金色中。這樣的景象讓朝露時翔更加不安了。

付了車款,朝露時翔一隻手打開車門下車,另一隻手握着長得像指南針的咒具。這是他針對「業火」的咒力信号做出來的追蹤咒具,從他聽說朝露黃泉的存在後就在用了,是件老古董,但比總監部和朝露家的方法都好用。

她為什麼會返回學校呢?朝露時翔想着,快步走向那處顯眼的「帳」,朝露時翔注意到了停在校門附近的汽車。走近以後,他發現那輛車上印有加茂家紋的花紋,并且整輛車的氣氛很别扭。但他又說不清别扭的原因。

于是他走了過去。

貼了防窺膜的駕駛位車窗開了一半,可以看到車廂裡沒有人,但是車鑰匙在車上。他嘗試開門,很輕松地拉開了。駕駛座上留有一份駕駛證,是屬于一個30歲的男人的。他探頭進去更仔細地看了看,發現後排座椅上有一套折疊整齊的白色狩衣和一雙木屐。

想了想,他又打開了後備箱。但在看清裡面的景象時,他怔住了。

後備箱裡躺着一名和駕駛證上的人長得很像的男人,但他看起來更老。他有灰白幹枯的頭發,枯瘦的身軀呈一種怪異的蜷縮姿态躺在後備箱裡,用皮膚松弛起皺的雙手捧着一枚信封,滿是褶皺的臉上雙眼瞪大,嘴唇微張。恐懼的表情在他臉上凝固。

——這是朝露時翔相當熟悉的,被「塵劫」加速身體壽命流逝速度後的死相。

朝露時翔臉色變得鐵青,用力關上了後備箱。

“砰。”

【某時,高年級使用校舍内·一樓走廊】

距離朝露透把老師和朋友送進她自己的「帳」中進行保護大約已經過去了五六分鐘——她沒有手表也沒有手機,隻能模糊估計——而這也是她和詛咒師戰鬥的時間。

現在,好像到了決定勝負的節點了。

砰——「業火」的刀鞘飛出去了,先是撞在天花闆上,再是彈回地面,像一柄利刃似的刺入木地闆。

朝露透卻根本沒有随着剛才小原義人揮拳的動作閃避,而是快速将刀換到左手,在右臂被抓住的同一時間用出一記立式拔刀斬。本就負傷的右手臂直接被擰到脫臼,但她也隻是皺起眉頭,并且腦海裡浮現出鎖鍊的形狀——

“結束了!”詛咒師的鐵拳和咒靈撲向她的頭。

哦?她正好也這樣想。“「籠中鳥」。”朝露透輕聲道。

數不清的鎖鍊憑空出現,拽住詛咒師的頭顱和身軀,封鎖他前後左右進退的空間,像一座不容逃脫的牢籠。緊接着。猝不及防地出現了一道漆黑的咒刃。它輕而易舉地切割了肌肉和骨骼,然後在被「籠中鳥」的鎖鍊攔下那一瞬煙消雲散。

朝露透在咒刃發出時就後退了至少一米。如她所料,爆噴的血泉又将校舍走廊的地闆和牆面上的血紅再加深了一層。沒有噴到她身上可真是太好了,朝露透心想。

“開什麼玩笑。”小原義人咧嘴倒吸口涼氣,扯着左肩原本應該有手臂但現在隻有紮進血肉的咒力鎖鍊的部位,感慨道,“你是瘋子吧——誰教你這麼打的?真是吓人。”

小原義人覺得自己還是吃了情報不夠多的虧。朝露透在近戰上是苦手,雖然劍術不錯但是那把咒具并不是拿來近戰的,這是寫進懸賞令情報裡的。可是想想他剛才經曆了什麼?她重新現身後就立刻開打,拳腳功夫看得出是門外漢,但是她的劍法完全能彌補這一缺點!一百三十公分長的太刀在她手裡像把短匕一樣靈活,而且她的走位完全不死闆,随着他要害的角度變化而變化,被擊中後也能迅速調整姿勢重新進攻,像非得命中緻命之處不可——小原義人感覺得到,這個小孩,是很認真地在和他玩近身搏殺那套。

最關鍵的是,她在搏殺時給周圍牆壁和地闆留下的咒力痕迹并不是沒用的。剛才那些咒力突然全變成了比他手臂還粗的鎖鍊,把他定在原地讓他正面吃下了那一記氣息強大得恐怖的咒力攻擊。為了不讓他意識到她在發動術式,她甚至願意犧牲慣用手——

能玩狠的,也能玩陰的,咒術師已經兇殘得這樣培養小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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