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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一波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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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透恢複意識時已經是21日的黎明。黑夜将盡,天光微亮,但離太陽出來的時間還早。

在充滿消毒水氣味的黑暗中,她辨認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很陌生。此時她腦子還有些混沌,不明白自己的處境。她這張床周圍拉着簾子,看不見門窗。床周圍沒有别的人,「業火」則裝在鞘裡,靠在右邊的床頭,她舉起手就能摸到刀柄。

但她沒有去拿刀,反而是用雙手的手掌壓住了自己的雙眼——一看到刀,她就想起來自己昏迷前發生的所有事情。

有着完整人類相貌的藤原陽伸的臉和倒在血泊中被開胸破肚的怪物的模樣在眼前交替閃回,伴随着的是一遍又一遍溫熱的血撲到臉上的感覺,以及強烈的心慌和逐漸加劇的頭痛……最終這些感覺全部反饋至腸胃。掐住已經有嘔吐感的喉嚨,朝露透懷疑自己真的快吐出來了。

朝露透當即翻身下床,卻差點因為頭痛跪在地上。抱着頭爬起來,她後知後覺自己現在穿的是不合身的病号服,褲子很長很礙事。她隻好拿一隻手提着一邊褲腿,光着腳往外跑。

剛拉開門,朝露透就和朝露累撞了個正着。

“醒了?想出去?”穿着一條素淨的深藍色長裙,雙手抱胸的朝露累正站在門外走廊上抽煙,聽見動靜後回頭上下打量朝露透一眼,用平靜又倦怠的語氣低聲說,“回去穿鞋。這裡地很髒,不要光着腳亂跑。”

她說話時沒帶任何情緒,尤其是沒有關心的情緒。好在七年過去,朝露透已經習慣了。

朝露透先試探着吐了口氣,确認過自己不會一張嘴就吐才出聲發問:“衛生間?”

如今朝露透幾乎能和任何人面對面正常交流,但隻有朝露累是例外。每次她和朝露累說話仍然會下意識地減少吐字,較五年前毫無進步。朝露透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反正朝露累是不在意的,而且對方總能理解她的意思。

果然,朝露累拿煙指了一個方向:“那邊走到盡頭就是了,樓梯右邊。”

無動于衷地看着朝露透匆匆離去的背影,朝露累站在原地,吐出一口煙氣。她看出來朝露透狀态不對勁,原本她是有事情要告訴朝露透的,但現在她稍微有些猶豫要不要說了。

因為此刻的朝露透忽然與朝露累印象最為深刻的朝露透的樣子重合起來了。那不是在母親懷抱裡無憂無慮歡笑的幼兒,不是停在咒靈前回頭遙望她的幻影,也不是背着羽毛球拍穿着校服在大廳上首從容落座的家主,而是七年前先後失去母親和父親的女孩。

彼時朝露透的狀态比現在糟糕十倍不止,像極了一隻被拔掉羽毛而飛不起來的可憐小鳥。她不能說話,總是保持高度警覺和有些神經質的被害妄想,但是無論是被欺負還是遭受不公平的懲罰,她都沒有哭過和氣憤過,行屍走肉似的待在指定位置,不是在寫寫畫畫就是在枯坐發呆。但很久以後朝露累才發現,朝露透每天晚上都做噩夢,根本睡不了覺,驚醒後就會大哭一場;哭過後她就走到檐廊坐下,一動不動地望着院門,直到終于确定等不到任何人回來後,就會像現在這樣跑開。

——朝露透是朝露累見過的最擅長、或者說習慣于忍耐的孩子,尤其是痛苦。

聽起來這是個挺好的品質,但是她見證過,當忍耐期間積累的情感毫無征兆地爆發,會是多可怕的場面。

朝露累扭過頭,在走廊的窗玻璃上隐約看見自己的臉。那張臉上神情冷漠、疲憊,陰郁的眼神看得她極度不适,明顯是一副對什麼事都漠不關心的樣子。

雖然她不認為朝露透現在感受到的痛苦能與當初遭受的那些痛苦相提并論,但是隻要朝露透的病一天不痊愈,朝露透的精神就存在比正常人脆弱得多的一面。一旦她的精神因為某些信息的刺激而崩潰,不想再忍耐,七年前光靠生得術式就可以将人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朝露透現在到底能做到什麼程度呢……想到最讨厭的東西,朝露累忍不住“啧”了一聲,心裡有些不耐煩。

“真是的。饒了我吧。”朝露累喃喃着,吸了最後一口煙,然後将煙頭摁在另一隻手的掌心裡,把火星熄滅了。

吐了幾分鐘後,朝露透才感到頭痛得到緩解。緊繃的肢體一放松,頓時變得有些綿軟。扶着牆慢慢走回去,朝露透看見仍站在走廊裡的朝露累點了一根新煙。

朝露累很快也注意到她,擡了擡下巴:“沒事吧?”

應激反應緩解以後,之前那些感覺也随之消散。不過按經驗看,此刻的平靜隻是暫時的。朝露透沒有和她解釋,隻是點點頭。

朝露累說:“在你醒過來前我有和這邊溝通過,已經沒有需要你配合推進的流程,你随時可以離開。想回家的話,我送你。”

朝露透沒有立即回複,反倒是問:“這邊?”

“咒術高專,京都的。”

“為什麼?”

“你是想問你為什麼在這裡,還是我為什麼在這裡?”朝露累終于皺了一下眉,表露出一點疑惑,“你的話,是作為傷員被帶過來的吧。我不清楚。我的話,差不多六點的時候,五條夫人聯絡神樂,說你出事了。我當時正好去見神樂,就跟着她一起過來看看。”

“五條……茉莉阿姨?”

“嗯,是她。她的身份在這裡待一整夜的話不合适,所以她在十點前就走了。”

“……神樂?”

“我讓她回家去了。她今天——或許應該說昨天——總之,她這幾天挺辛苦的,如果再花時間來照顧你的話,明天就沒有足夠的精力上課了。”一如既往地,哪怕是談到她自己的女兒,朝露累也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朝露透直勾勾地望了朝露累一會兒,看着對方深深吸了一口煙,煙霧遮住了那雙毫無溫度、毫無感情、像湖水一樣又涼又深的青色眼睛。然後朝露累叫了她的名字。

“昨天的事,讓你很痛苦嗎?”朝露累輕描淡寫地問,“你居然沒有問我時翔君在哪裡呢。”

朝露透愣了一下,随後瞥向旁邊窗外正在褪去的黑夜。她忽然覺得自己更适合黑暗,現在籠罩着她的燈光讓她再次感到頭痛、惡心。她喃喃道:“我沒有。”

又是一陣沉默。

“……那就當是這樣吧。”朝露累收回了自己的視線,纖細的手指夾緊煙,再問了一遍,“需要我送你回家嗎?”

這一次,朝露透點了頭。

“想洗一下。”她解釋。

血凝在頭發上的感覺,真是一點也不舒服。如果洗掉的話,也許會好一點吧,她想。

朝露累是開車來高專的,出發前她去車裡拿了一隻裝着衣服的紙袋給朝露透,讓她把病号服換掉。衣服是朝露透放在朝露家的換洗衣物之一,衣褲之間放着家裡的鑰匙,而這個她原本是放在衣兜裡的。但朝露透沒有問自己原本穿的校服去了哪裡,反而有點慶幸自己看不見那套衣服。

一路上沒有任何人說話,好在車載音樂播放的是一系列非常經典的古典鋼琴曲,悅耳的音樂襯托得車廂裡的氣氛不算尴尬。

從京都咒高到朝露透所住的市區區域用時不短,等朝露累停車時太陽已經升起,晨霧差不多消散,第一批上班族也已經開始陸續進站。同往常一樣,朝露累沒有将朝露透送到她家樓下,而是在她家附近的一個路口把她放下車。

因為朝露透不喜歡和朝露家有關系的人出現在家和學校附近,否則一定會在下一次回家族開會時發脾氣。以前挺多人沒當回事,但随着朝露透實力越發精進,不再好拿捏,如今即使是最堅定的朝露透反對派朝露駿雄也會記得遵守年幼的家主定下的這條規矩。

“不需要我把這把刀帶回去嗎?”朝露累通過後視鏡和朝露透對視,并揚了揚下巴。

朝露透默默搖頭。盡管看到「業火」會想起痛苦的事,但是如果因為她不開心就和它分開,那也太不公平了,歸根結底那并不是「業火」的錯。更何況這次咒靈還算體貼,直到現在都沒出來說過一句話,假裝自己不存在,她沒必要懲罰它。

“好吧。注意安全。”朝露累說完就開了車門鎖,但她突然又補充一句,“有件事我得告訴你。”

朝露透愣了一下,看着朝露累的眼睛輕輕點頭:“好。”

沒想到在這之後朝露累突然産生了強烈的急躁情緒。這讓朝露透有點驚訝。

“啊,真是……明明她看到報告也會知道。我在糾結什麼呀。”朝露累自言自語着用一隻手按住額角,“總之,你聽好:昨天晚上五條夫人離開前将你學校那幾名死者的解剖情況告訴了我,被詛咒師殺死的人沒什麼異常,而被你殺死的那個普通人……”

朝露透突然移開視線。她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勇氣,她不想再看見朝露透,也不想再聽見她的聲音。她想逃,所以她推開了車門。較為涼爽的清晨空氣迎面而來。

可她還是将朝露累後來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那個普通人,知道被你砍中前,都還活着。醫師說,不排除他一直保有自我意識這種可能。”

朝露透下車以後,朝露累立即開車離開了。

其實眼前這條路朝露透完全不熟悉,無論是去學校、商超還是去車站,她都沒有走過這條路。詢問了好幾個路人确定好行進路線,朝露透才邁開腿,踏上回家的路。

途中似乎會經過兩個十字路口,朝露透運氣不錯,剛走到第一個路口,綠燈還有十秒就會亮起。但是她沒留意那盞燈的時間,反而扭頭四處張望起來。她覺得這裡的街景十分眼熟。

她的視線在某一瞬掠過另一條人行橫道,看見在那附近的人行道邊有一名警察靠着他的自行車打電話,突然就想起來,她其實是走過這條回家路線的。

正好就是那個,因為班主任的大膽争執和警察的介入,她很幸運地不用跟着朝露貴矢回朝露家的下午。從交番所回來站在這個路口等綠燈的時候,藤原陽伸發表了有關《兒童福利法》實際運用的言論,把她逗笑了。聽到她笑,藤原陽伸和她一起笑,一隻手不輕不重地在她頭頂按了一下。

那時她非常快樂。雖然她和朝露家之間的矛盾沒有得到解決,但是能多一個值得信賴的支持者,當然是值得高興的。她想要報答這份善意,所以此後在咒術和學校功課的學習上都更加努力。

——可結果呢?

朝露透低下頭,在眼淚奪眶而出時,踩着自己對面綠燈的倒計時,飛奔通過回家的第一個路口。

回家以後,朝露透花了很長時間和很多精力去清理自己的頭發,但她的狀況在那之後惡化了。當水流順着頭發和皮膚向下流,她很難不想起血和咒力殘穢挂在身上那種沉重而潮濕的感覺。這種感覺害得她中途又吐了兩次,有一次吐得差點昏倒。

這次洗澡和洗頭差不多花了兩個小時,走出浴室時朝露透已經筋疲力盡。她鎖好自己卧室的房門,拉緊窗簾,蜷縮在自己的小床上,用被子将身體從頭到腳全部裹了起來。沒昏暗的環境十分寂靜,不過她能感覺到客廳裡「業火」鮮明的存在。

然而這熟悉到原本她不會排斥和恐懼的咒力很少見地讓她倍感壓力,甚至出了一身冷汗。她輾轉反側好久,最終還是起身去了客廳,往刀鞘的咒文刻痕裡注入自己的咒力。刀鞘上封印的力量罕見地得到了規範使用,再加上朝露透現在意識清醒一點也沒放松對咒靈的壓制,「業火」不得不收斂起全部咒力,變得和普通的刀具沒什麼兩樣。

她籲了口氣,緊繃的神經總算得到放松。“對不起,小火花。我想一個人待着。”她不抱歉意地輕聲道歉,才折返卧室。

而直到此時,她都沒敢去看佛壇中微笑的朝露黃泉。

這一次朝露透順利入睡,但她又做了噩夢。夢裡不再是破敗陰森的酒店,而是光線昏暗的教室。夢裡隻有藤原陽伸,他一會兒是人類的模樣,一會兒是被詛咒侵蝕的怪物。他一次又一次地爬起來走向她,她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進行判斷,可她每一次都判斷失誤,殺死的全都是人類藤原陽伸。在循環往複的生與死中,教室發生了變化:内部空間變得更像她的教室,牆上挂着咒具;窗外的天越來越亮,慢慢露出了光線刺眼的夕陽。她明明不是第一次殺人了,但是隻有這一次,在機械重複的動作中,恐懼瘋狂滋生。

她恐懼那不受她控制的災禍和惡意,恐懼自己不夠精準的判斷力和面對被詛咒附身的人時無能為力,恐懼她又一次失去了重視的人。

她忍不住想要尖叫,可是發不出一點聲音,隻能不住流淚。最後她甚至呼吸困難。

不知道過了多久,循環因為朝露透終于砍中了詛咒而結束,朝露透也在此刻徹底崩潰。她低下頭,凝視着自己手中緊握的咒具,發現刀刃上有蜿蜒綿亘的紅色痕迹。那也許是她施加給「業火」的枷鎖,也許是血迹,她已經完全分不清了。

她慢慢松開手指,讓「業火」向腳下突然翻湧起來的的血泊傾斜,思緒被一個觀念完全占據了——

是她的錯,她應該付出代價。就從丢掉這把刀開始。是的,就這樣做……

然而,一隻手突然從身後伸出來,從上往下抓住了朝露透的雙手,也把她的刀提了起來。

朝露透悚然一驚,條件反射地掙紮了一下,那隻手卻不依不饒地加重力道,強行将她的手掌按在刀柄上。

怎麼回事?因為實在太驚恐和莫名其妙,朝露透徹底清醒了。

她第一時間感知到的是右手中的溫度,和手掌被用力捏住的輕微痛感。當她意識到自己的右手是被另一個人的手橫抓着時,頓時有點思維卡殼,睜開眼時無意識地收攏手指輕輕握了一下。

“喲,醒了?”下一秒,蒙在頭上的被子猛地被掀開,五條悟的臉和炫目的陽光一起闖進她的視野,然後五條悟發出一聲沒有惡意但十分刻意的嘲笑,“嘁,我就知道,又被夢吓哭了。膽子還是這麼小啊,阿透,”

朝露透的瞳仁微微地顫動,因為夢境而流下的眼淚忽然在這一瞬間流盡——原來是因為他,噩夢才有那樣的結尾。

究竟“五條悟從哪裡冒出來的”和“她做噩夢的時候五條悟怎麼又在”兩種想法哪一個更強烈,朝露透完全搞不清楚,畢竟她的腦子此刻已經完全宕機了。她甚至懷疑自己現在其實處于另一個夢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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