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招。
隻有她爸爸媽媽才會這麼喊她。
這個稱呼過于親密,被宋俨念出來,很有情人呢喃的意味。
祝朝意淺笑僵硬:啊啊啊啊啊啊啊。
什麼情況?
啊?啊??
她聽到周圍的歡呼聲,還有人在吹口哨,稍微一瞥,盡是咧開嘴的笑臉,層層疊疊地将兩人圍裹在中間。
其中還有蘇挽星。
本該被圍觀的原女主現在牽着她的男二,開心得蹦蹦跳跳,還回頭對蔣書同說:“他們好甜噢。”
祝朝意不明白。
她用做了四年系統任務的理解能力,都沒看懂宋俨這演的哪一出。
就算是為了報複蘇挽星牽手蔣書同,把她當作拈風吃醋的炮灰工具人。
但在女主面前,在節目組面前,在觀衆面前,這樣親昵地喊她。
也太超過了。
宋俨這一步,直接從追妻火葬場快進到火化,骨灰都會被女主粉揚掉。
黏連的思緒還沒解開,祝朝意被牽離開草地中心。
無人機的嗡嗡聲遠去,她聽出來它們是在上升,後移,将牽手成功的三對嘉賓聚焦進取景框中。
今晚短暫的一小時最終直播便該進入尾聲。
《愛TA的訊号》成功收官。
然而她的任務欄還在。
灰蒙蒙的最後兩行镌刻在她的腦海。
終選告白已經拉到80%,但星空華爾茲還是光秃秃的0%。
任屋提示說明,星空華爾茲是主線必做,隻有完成這一項,才能順利通關。
僅一步之遙。
她就可以和系統解綁。
天色将暗,晚霞的幾絲殘晖墜在遠處山尖,灰藍泛紫的暮色沉沉籠下來,壓在他們的頭頂。
祝朝意蓦然道:“昨天,我本來是想穿這條裙子的。”
她空着的那隻手提着裙擺,裙下一雙鋪滿細鑽的高跟鞋,如同銀河湧流。
宋俨緊了緊她熱乎乎的手,嘴角肆意揚起,張揚得不像他自己。
“想跳舞?”
“嗯,可以嗎?”
“好。”
就算祝朝意是想把天邊的月亮換成太陽,宋俨說不得也要想想辦法換給她。
而且,他昨天說過,今天他會跳得更好,祝朝意或許還記得。
所以她才會給他展示的機會。
她還是這麼在乎他。
是看出了他的緊張嗎?
宋俨抽顫不安的心髒緩緩下落。
他毫不懷疑祝朝意的選擇,但自從得知終選是女生發出邀請時,他的神經就開始嬌氣脆弱。
她當然會選他。
她必須要選他。
可祝朝意邁開腳的那一刹,宋俨突然有種要提前一步奔向她的沖動。
所以他喊她“招招”。
這是在場其他人都不知道的,親昵和甜蜜的象征。
似乎他這一喊,他們才完成了雙向選擇的儀式,他們便能完全屬于彼此。
疏冷中帶着清甜的木質香氣襲來,祝朝意的腳跟不受控制地後移,卻被一條小臂攔住腰。
但宋俨很快記起自己的站位,他寬大的手掌上移,貼在她的背上,輕松遮去她半個肩胛。
祝朝意的退路被把控在他的掌心,宋俨垂下頭。
臉蛋輕輕貼在她的脖頸上,蹭了蹭,鬓角的發尖紮得她有點癢。
她聽到他又輕輕地歎:“招招。”
仿若一聲令下,稍顯輕快的改編樂響起,祝朝意昨天還是揮灑自如的教學位,今天就被自己的學生牽引着,被動配合。
而宋俨引導得又是那樣好。
她感覺自己在上第一次的華爾茲課,千紙課程的老師柔聲指導:
“你就想象自己是一隻漂亮的落葉,從樹枝上掉下來,被風吹得轉圈圈。“
她在他的臂彎裡舒展,頸部和肩膀拉出美麗的曲線,似乎真成了一片旋轉的落葉,不需要感受任何悲喜。
祝朝意情不自禁地想:這就是優等生嗎,補一次課就能一夜之間提分40,從及格躍至滿分。
宋俨沒有再踩到她的腳,反而是她走神,一連踩到他好幾次。
但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
無人機的聲響由遠及近,在舒緩的調子裡并不吵鬧,但足夠被注意到。
祝朝意知道自己是被系統下套了。
可她必須在鏡頭前把這支舞跳完。
0%,1%,5%……
草坪小徑上的路燈早已亮起,和天上閃爍的細小星星互相呼應。
冰封的進度條松動,祝朝意的視線凝住,眨眼間,她面上已然是染了赧然的歡欣。
她的身體愈發放松,進退轉動間流暢自如。
就當是為了完成這出戲。
大戲落幕前,不總有一場皆大歡喜麼。
軟香浮動,宋俨眼前閃過一幕幕。
他和祝朝意在空曠别墅裡的重逢,他們沒營養地拌嘴,她在衆人面前向他隐晦示好,再是直言在乎他,要和他從朋友做起。
他”呵“地一聲輕笑,祝朝意歪了一下腦袋,宋俨睫毛下壓,眼中深黑滿是暖意。
”高三的時候,我聽說你考到了X影,就在想一定要考到隔壁的X大,否則多沒面子。”
祝朝意有點不想聽下去,但他們這支舞才剛過一半。
“再之後成了屏蔽生,我第一個反應竟然是,以後大概又能經常見到你了。”
不過,早為大家熟知的是,他們一次都沒見到過。
X大和X影隻隔了幾條街,走過去不過五分鐘,宋俨四年來卻隻徘徊在那頭的食街,沒有踏足過X影的其他區域。
他說:“運氣太差,沒能偶遇你,又不敢聯系你,因為怕你早把我忘了。”
祝朝意定定地仰着脖子,他的聲音變得喑啞。
“整個高中,我太習慣做一棵瘦藤,從陰濕角落裡長出來,貼着牆向上攀爬。能露出一點頭,汲取到一點雨水和陽光,藤條上幹癟的葉片就能感受到被滋潤照耀的滿足。”
宋俨閉上眼,似乎又能聽到刺耳的蟬鳴,聞到遊泳館的純淨水味。
目中無人的祝朝意和濕淋淋的祝朝意重疊在一起,在他睜眼後,成了被他擁在懷中的祝朝意。
能身着白衣揮劍斬萬鈞,又能執着他的手笨拙抹藥,還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呼氣,怕弄疼他。
能冷着臉做出一桌半生不熟的飯菜,又能攬着他姥姥的肩膀,細聲細氣地請她再多傳授些牌桌技巧。
他的孤獨無措的年歲認識她,被她吸引,被她打動。
而後在長成後一遍遍愛上她,互通心意,彼此靠近。
最後幾個八拍的音符,他們沒有再動,宋俨擡手挽了挽她頰邊的頭發,指尖撚動,嘴唇顫顫。
聲線卻穩穩當當,比高懸的星月和搖晃的夜風都要溫柔。
“你是我的甘霖,是我的朝露,是我曾經遙不可及的夢想。”
注意到他的手就要探進長褲口袋裡,絲滑的布料隐隐勾出小盒子的形狀,祝朝意沒多想,伸手摟住他的脖子。
她的大腦卡殼一瞬,舌頭也在口腔裡打結,“不用,再說了……謝謝你,喜歡我,我也……”
幹澀的嗓音無法支撐她完成所有的話語。
【我汪汪汪地哭得好大聲[打胰島素.jpg]】
【平等地恨所有提早下線的觀衆,重金求購一雙沒有看過這幕的眼睛,我要被高甜沖昏頭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