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穗禾并沒有對陸筝這段看似随意實則掏心窩子的話作出反應,她看着打完比賽後立刻一起複盤的羅曉溪與鄧琳,沉默了一段時間。
林立骅拿着幾包小零食站在不遠處,地上坐着的兩小隻被擋闆擋住了身體,隻露出兩個小腦袋。
方穗禾emo的時候他正打算上前,可陸筝先一步去了,他邁出去的左腳又收了回來,決定先去給倆孩子拿點小零食,回來再看看情況,把時間和空間都留給她們。
作為方穗禾的主管教練,對于她持續性的狀态下滑,林立骅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也不是沒開導過,但收效甚微。方穗禾給自己建起了一座圍城,别人進不去,隻能她自己走出來。
其實林立骅也不知道陸筝坐過去是不是要勸人,但有個人陪着方穗禾總歸是好的,反正剛打完比賽,就當休息一下,萬一真能有什麼意想不到的收獲呢?
說起來訓練時不提倡吃零食,用李國倫的話來說就是太松散了,把場館當什麼地方,把訓練當兒戲嗎?然而林立骅一向很疼手底下的女娃娃,加上帶男隊和帶女隊本來就不一樣,在女隊這邊一些約定俗成的“法則”經常性被忽視。
大概又坐了5分鐘,方穗禾稍微挪了方向,身體角度朝陸筝側了些:“我的進攻欲望比較強烈,有好幾球本來可以不丢的。”
陸筝也改了個坐姿,盤腿側身,和方穗禾面對面:“你的打法就是速度流,連珠炮似的進攻給對手造成心理壓力,這是沒錯的,每次你發力的時候我都要提一口氣。”
這是進入了複盤。
剛剛說了那麼一番話,陸筝并不是抱着什麼開解人的目的,她隻是純粹想将自己的想法說給方穗禾聽。
也許正因為沒有目的,所以更容易讓人聽進去吧。
看到兩小隻手舞足蹈的你一句我一句,林立骅露出老父親的笑容,準備上前加入複盤。
來都來了,看都看了,總不能白看吧。
第一階段比賽結束後,教練組做了回人,決定三天後再進行第二階段的比賽,也就是半決賽和決賽。陸筝也終于被林立骅收入門下,迎來了她的第四位正式教練,也是在她的職業生涯中,陪伴她最久的教練。
加個“正式”是因為還有鐘儀琳這麼個“名不正言不順”的代教練,沒少幫周顯平帶陸筝,無償獻愛心幹着教練的活,加上她的話,林立骅隻能排第五。
陸筝和方穗禾成了“同門師姐妹”,鑒于此,重新分配宿舍時便把陸筝安排進了方穗禾的屋子,徐夢則住到了陸筝的對面屋。
陸筝又是抱着徐夢好一頓貼貼:“隔着兩扇門一個過道,就像隔着全世界嗚嗚嗚。”
徐夢已經習慣了陸筝的撒嬌,但每次還是會忍不住心化的一塌糊塗。
陸筝整個人有一種養尊處優的白淨,不知道是不是家學淵源的緣故,在她身上有一種書卷氣,打個比方就是,哪怕她在球台上給人打了個爆沖,表情嚴峻,也感受不到她有什麼狠勁。
她往那一站就是老師最愛的品學兼優三好學生的樣,可能閑暇時彈彈鋼琴練練書法,不說的話沒人會把她和運動員聯系起來。
陸筝就像走錯了片場的小白兔,一頭撞進徐夢的懷裡,把徐夢拿捏的死死的。
至于為什麼陸筝不在鐘儀琳面前這樣,問就是鐘儀琳氣場太強大,她總是會下意識的規規矩矩起來,一如學生見到老師,乖巧有餘而親近不足。
陸筝和方穗禾同屋的第一天晚上,兩人因為共同的喜好瞬間拉近了距離,這個喜好可不是打球。
結束一天的訓練後,陸筝才有時間搬宿舍,她有三個行李箱,兩大一小,大的箱子裡是衣物和課本。
課本是字面意義上的課本,沈聽筠希望陸筝能在訓練之餘自學初中的課業,不要傻乎乎等國家隊的補課,自己抓住的學習機會才是最靠譜的。甚至還貼心配備了各科的輔導書,導緻陸筝的行李重量升了一個檔次。
然而進隊後陸筝算是明白了,她那愛操心的美麗媽媽恐怕如願不了。
自學?可以自學。
時間?沒有時間。
有時間都用來吃吃喝喝睡睡了,哪還顧得上學習。特别是每天結束訓練後沖完澡躺在床上,她連動都不想動一下。
把衣服和鞋子都歸置好,書原封不動的關進行李箱,陸筝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兩手一攤躺在床上。
這沒文化的虧她願意吃。
方穗禾一進屋就看見陸筝躺屍的樣子,三個行李箱還在地上放着,她剛洗完澡,邊擦頭發邊問:“你收拾好了嗎?”
“差不多啦,我緩緩再把箱子收好。”
“你要把箱子放上去嗎?”方穗禾的行李箱在衣櫃頂上疊着,她不知道陸筝是不是也這樣放。
“嗯,既節省空間,還看着整齊。”陸筝伸直手臂伸了個懶腰,慵懶回道。
房間大約20平,放了兩張床,兩個衣櫃,一張長桌,剩餘空間并不多,如果把行李箱放在地面上,即便堆放得整整齊齊,也難免讓人感到房間狹小壓抑。
“那你弄好了跟我說,我幫你放。”方穗禾跟徐夢一樣,都把陸筝當作需要照顧的小妹妹。
陸筝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不用不用,我自己放就行。”
之前和徐夢同屋時也是把行李箱往櫃子頂放,一般拿上拿下都是徐夢上,因為她的身高已經接近一米七,用這個理由成功說服陸筝當個看客。
但方穗禾和陸筝差不多高,陸筝可不好讓人幫自己搬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