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他我了個半天也沒說個原由,眼神飄忽的顯然在想着怎麼圓回去。目光忽撇到地上那塊黃油紙包着的豬肉,王大福緊忙跑過去,像是撿到什麼寶物般用袖口擦蹭着上面的泥垢,回身龇笑道,“我爹讓我給你們送豬肉了,這不就...就遇上了。”
随即他正色,“夜大哥,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真的看見她去山洞了。”
夜冥決仿佛一件死物般問道,“我同娘子在山洞怎麼了?”
這話不僅王大福一噎,周圍的人也瞬息寂靜,等着夜冥決繼續開口。他冷目環伺四周,見衆人好似沒聽到期冀的答案,盡是些略顯失望的表情。便提音道,“怎麼?我們夫妻二人去個山洞還得挨家挨戶報備?”
磁沉的聲線帶着許威嚴,使所有人不襟打個顫抖。自打林家母子來了陽曲村,他們也隻敢趁夜冥決不在的之時,逗弄林老婦和那曾經的癡傻兒。光是他這個大高個,看着都不像好拿捏的樣兒,皆閉嘴無言。
見衆人雖低垂着頭,可眼神卻到處飄忽,相互瞟看。夜冥決牽起南梨的手,向村民說道,“我與娘子的事兒,還不勞煩各位操心了,”
“王大福。”
忽一聲叫喚,王大福瞬息吓出一身冷汗,縮着脖子谄笑道,“夜大哥。”
“你污蔑我娘子這事兒怎麼算?”
王大福吞了吐沫,心下打了顫栗。腦子裡千回百轉,于是沖到南梨面前抹着淚,“梨妹子啊,是王大哥錯了。你看王大哥确實是來給你送豬肉的,要不..就算了吧?”
說罷,将豬肉往南梨手中一塞。
南梨雙手捧着那二斤豬肉,怔了半息,便輕笑道,“沒關系,下次出門記得别把眼睛放在家。今天要不是相公回來,我怕是跳進河裡都洗不清,是不是啊諸位?”
村民見有個台階,紛紛倒戈,指着王大福碎罵,完全沒有剛剛的陰陽怪氣。
南梨心中冷笑:當你有反擊之力時,踩到狗屎你萬不會找狗算帳。如狗當着你面拉屎,繞着走便是。若狗在你面前往鞋子裡拉屎,那就是在找抽。而無反擊之力時,你踩到狗屎恨不得家裡的母蚊子都知道你今天踩到了狗屎。
如此這般想,南梨也懶得計較。于是便淡笑道,“今日實在讓各位看了笑話,現下日頭也不早了,我看就此散了吧。”
“你說呢?王大哥。”
王大福哪敢說個不字,恨不得原地遁地消失,連聲叫好,甩着大肚腩就跑。
衆人見王大福影兒都沒了,也悻悻地各回各家。
然,事情肯定沒完。南梨回身撇看地上的林老婦,垂眸片刻,便走上前去,“婆婆,這個家如今确實揭不開鍋了,這镯子明天我拿去當了。”
她埋着頭,聲音也悶沉,好似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林老婦氣的手發抖,嘴角牽強地笑着,“梨兒辛苦了,是老婆子沒用,給不了你好的生活,跟着我們你受苦了。”
“婆婆說什麼呢,梨兒并不苦。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窩,何況相公也沒給我氣受。平日雖儉省着過日子,梨兒很知足了。”
她聲線輕柔,淡淡如風,徹底将林老婦的話堵的嚴嚴實實。身後夜冥決走上前來,冷目掃過林老婦,未頓足半息,徑直走向屋内。
今日這場鬧劇終于結束,此時天光已暗,月兒獨占枝頭。南梨掌着燈剛進屋便看到夜冥決坐在炕上,顯然是等着她。
空間寂靜如落針,皎白的月光透過窗子映上夜冥決的臉,那雙瑞鳳眼好似閃着不明的情緒。南梨心裡不是很舒服,小臉往下一拉,擺明的刻着她不開心。心下咂摸道:他莫不是相信了王大福那莫須有的謅言吧。見夜冥決依舊杵座在那沒半分反應,于是她唾了口氣,剛想開口,便傳來一道磁沉之音。
“南梨,我相信你。”他的眸子幽深而亮,她恍了半日神,淡笑道,“嗯,我隻是去山洞洗澡而已,那裡有處溫泉。”
“……”夜冥決并未馬上回話,時間仿佛又回到了靜置般,良久他終于又開了口。
“南梨,我想問些事情。”夜冥決明顯正色幾分,氣氛頓感絲清冷,“我與林老婦的關系想必你也看出來了。”
南梨心中一緊,垂手侍立地接受着夜冥決的試探打量。她雖表面從容,實則手心已冒汗。
見夜冥決收回目光,向着窗子看去,“我與林老婦不是母子,是養母。”
“你我并無情,我倆心中肚明。如你一女子獨自過活,會發生什麼你應該能想到。如你想走,我不建議。如你想留,保護好自己。亂世之中最看人性,除了你自己,誰也不要輕易信任,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