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彥按照賀聽瀾規劃的路線,一路來到了長豐鎮。
從無名寨所在的入雲峰到金陵城約有兩千裡路,乘坐馬車需要月餘。
但是傅彥騎的這匹馬體力極佳,按照目前的速度來說頂多二十天就能看到金陵城的大門了。
這讓傅彥心中的期待和喜悅更強烈了些。
他在長豐鎮随便選了一家客棧,準備早早歇下,為第二天的趕路留下充足的體力。
傅彥将自己的盥洗用具從包袱裡拿出來,又想到明天要降溫,于是把大氅也拿來出來,擺在案頭。
誰知道大氅被掏出來的時候,一張薄薄的紙也順帶着掉了出來,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嗯?這是什麼?
傅彥好奇地彎腰撿起來,展開一看,紙上畫了一個詭異的圖案。
這個圖案線條十分複雜,一時間看不出來是個什麼東西。
既不是動物,也不是生活中能見到的任何一樣物品。
圖案的旁邊還寫着一串字——
我當初在那幾個刺客身上發現了這樣的刺青,就順手臨摹了下來。你若想調查刺客的身份,這個線索或許有用。
這是賀聽瀾的字迹。
那天傅彥傷得太重了,直接暈了過去,等醒來的時候那幾個刺客已經被處理得幹幹淨淨,沒留下一點痕迹。
他原以為這條線索到此就斷了,卻沒想到賀聽瀾竟然一直保存着。
傅彥心中一暖,将線索小心翼翼地疊好,放進外袍内側的口袋裡。
有時候習慣這種東西挺可怕的。
傅彥自己一個人睡了十八年,一直都是習以為常。
可是這才和賀聽瀾同床共枕了不到兩個月,他驚奇地發現自己已經貪戀上了有賀聽瀾在身邊的夜晚。
哪怕什麼都不做,隻是依偎在一起也很享受。
現在他隻能自己一個人睡冰冷的床榻,突然感覺一陣凄涼是怎麼回事?
于是傅彥把大氅抱到了榻上,将臉埋進順滑柔軟的絨毛裡面。
大氅和賀聽瀾的衣裳用的是同一種香料熏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賀聽瀾有意為之。
傅彥深深吸了一口,是他熟悉的味道。
仿佛賀聽瀾還在他身邊。
傅彥滿足地笑了,一夜好眠。
一進入十一月份,天氣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冷了下來。
傅彥久違地見到了飛雪。
一夜過後的積雪壓在光秃秃的樹枝上面,積雪厚重,枯枝幹瘦,顫顫巍巍的難以承重。
風一吹,雪花就簇簇而落,仿佛在此地又下了一場大雪。
傅彥凍得打了個哆嗦。
不過好在他的路線是從西北往東南走,一定程度上可以減緩天氣變冷的速度。
終于,在十一月中旬時,傅彥看到了金陵城那恢弘古直的城門。
此刻他總算是明白了,為何以前出使他邦的使臣回到故土時會激動得跪在地上、俯身親吻大地。
傅彥這才離開金陵城半年,已然是心潮澎湃,種種思緒難以言說。
更何況是一别故土十餘載的使臣呢?
他連忙掏出賀聽瀾幫他做的假官籍,激動地踏入城門。
“來金陵城做什麼?”守城門的朱衣衛拿過官籍,看了傅彥一眼問道。
“回官爺,小人是來投奔兄長的。”傅彥一臉淳樸道,“小人的兄長在城裡開成衣鋪子,就是樂安坊那家。”
果然,出門曆練曆練還是有用!傅彥暗戳戳地心想。
這要是擱以前,他準備這些撒謊撂屁的話術得提前打好草稿,再背上幾遍,才能裝得像樣一些。
現在倒好,臉不紅心不跳,随口就來,毫無心理負擔。
朱衣衛看看官籍,又看看傅彥,确認沒什麼問題後把官籍還給他。
“進。”
傅彥一喜,連忙接過,點頭哈腰地道謝:“多謝官爺!多謝官爺!”
正式踏入金陵城的那一刻,傅彥感到一種強烈的歸屬感湧上心頭。
這是他出生長大的地方,幾乎占據了他十八年人生的全部。
傅彥感覺看到的一切事物都特别親切。
巡邏的朱衣衛穿的官服很親切,城牆上斑駁的痕迹很親切,沿街叫賣的小販的口音更親切。
城裡的一切似乎都還是老樣子,卻又在細微之處有了變化。
傅彥正感慨着,突然聽到一個慵懶的聲音。
“再給我來點湯婆子!凍死本公子了!”
傅彥循聲望去,發現一隊車馬正浩浩蕩蕩地朝自己這邊走過來。
這、這不是謝家的馬車嗎?
傅彥吓了一跳,連忙轉過身去,背對着謝家的人。
四大世家的人經常往來,認出自己實在太容易了,即使是下人也能記住其他家族的子弟的樣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