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下面這份卷宗就比較讓人頭疼了。
壬申年,甯遠郡府所轄區域飽受匪患之擾,民衆苦不堪言。故有生計艱難、居無定處者,無奈落草為寇,緻使匪患愈加嚴重。然官府上下衣食住用奢華非常,疑似貪污公款。特此呈報,懇請上級徹查處理。
知府李則 具呈
傅彥不禁皺起了眉頭,甯遠郡不正是武揚縣所在的州郡嗎?
無名寨就在甯遠郡所轄範圍内。
怪不得賀聽瀾能聚集那麼多無處可去的人,原來整個甯遠郡都已經千瘡百孔了。
如此看來,當地的情況隻怕比自己了解到的還要糟糕。
傅彥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來。
若是還有其他的流寇山匪,會不會傷害到無名寨?
不過轉念一想,賀聽瀾搗鼓的那一堆機關确實強。
毫不誇張地說,連軍隊裡的機關師也不一定比賀聽瀾厲害多少。
應該……能應付得來吧?
于是傅彥将這份卷宗的内容簡單概括了一下,記錄下來,然後放到“重大失職”一類。
傅彥又忙了兩日,才終于把這些卷宗全部整理彙總完畢。
他瞬間覺得一身輕松,站起來抻抻胳膊腿。
這是自己入仕為官以來完成的第一項任務,還是很有成就感的。
得趕快禀報尚書大人!
然而傅彥還沒高興多一會,又想起來自己看到的那幾份西北地區的卷宗。
看來如今整個西北都不太平。
傅彥記得前不久,他在家裡路過堂屋時,聽見父親在和幾位官員商議政事。
他隐約聽到什麼“北疆……戰敗……流民”之類的話。
總感覺要有什麼大事發生。
于是傅彥起身離開了書案,在吏部轉了一圈。
此時天色已晚,大部分同僚都離開了。
尚書張啟東也不在,反而是郎中孫道仁還在點燈熬油地忙活。
見傅彥走了過來,孫道仁沖他打招呼道:“傅員外郎,這麼晚了還沒走啊?”
“孫郎中。”傅彥拱手一禮道,“下官尚有些政務要處理。”
孫道仁爽朗地笑起來,“年輕人就是幹勁兒足啊!想當年我初入官場的時候,也是每天都有用不完的精力,總想着多辦點實事,好讓上級賞識我。”
見傅彥規規矩矩地杵在那,孫道仁對他熱情地招招手道:“這又沒别人,就别拘着了。來,嘗嘗内子做的鹵香牛肉!”
傅彥也不好拒絕孫道仁的好意,于是便坐到他旁邊,夾了一塊牛肉嘗了嘗。
“夫人好手藝!”傅彥稱贊道,“孫郎中真是好福氣!”
孫道仁笑得更開心了,“内子深谙烹調之道。何止是我?我們孫家全家都跟着沾光!”
“不吹不黑,我夫人的手藝就算是跟宮廷禦廚比起來,那也是這個!”孫道仁說着,豎起一個大拇指。
傅彥微笑道:“尊夫人貴為郎中之妻,仍願意洗手作羹湯,想必郎中與夫人定是十分恩愛。”
“哈哈哈哈那是自然!”孫道仁又夾了一塊牛肉,一邊咀嚼一邊說,“悄悄告訴你一個秘密,城西平樂坊的那家醉仙酒樓,就是内子開的。你如果什麼時候想去用餐飲酒,我可以給你打七折喲!”
“當真?”傅彥驚訝道,“下官曾不止一次與好友去過醉仙酒樓,那裡的清蒸鲈魚鮮嫩無比,味道極佳。原來竟是尊夫人開的?”
孫道仁一聽這話,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了。
“果然是英雄所見略同啊!我最愛的也是那道清蒸鲈魚!”孫道仁激動道,“傅賢弟,看來你我有緣。這樣,以後你去醉仙酒樓盡管報我的姓名,給你免單!”
“不不不,這不好吧。”傅彥連忙道。
哪有才認識就吃人家霸王餐的道理?
“哎,這有什麼不好?”孫道仁不以為然,“那鲈魚要是得知自己被懂得美食之人給吃了,想必也是死得其所。這叫‘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傅彥忍俊不禁,這句話還能這麼用?
然而孫道仁都這麼熱情了,傅彥再推脫也未免顯得太生疏了些。
再加上吃個飯而已,又不是送什麼貴重禮物。
更何況孫道仁還是他的上級。
于是傅彥笑着拱手道:“那下官便謝過孫郎中了。”
二人又在美食上面聊了一會,孫道仁突然回過神來,問道:“傅賢弟來找我,莫非有何要事?”
傅彥也才反應過來,自己把最重要的事給忘了。
“是這樣,”傅彥說,“郎中可有近一年以來西北各州郡的詳細政要卷宗?”
“有是有。”孫道仁點點頭,“不過你要這個做什麼?”
傅彥心中一喜,道:“尚書大人交代下官整理卷宗,下官看到西北地區似乎不甚太平。然而下官拿到的卷宗太過籠統,信息甚少,所以想看看有沒有更詳細一些的。”
“這樣啊……”孫道仁摸了摸下巴,“那行,我去庫房找找,應該有挺多的。你先去登記一下吧,任何官員去庫房查看卷宗都要登記的。”
“是。”傅彥欣喜應道,“麻煩孫郎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