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彥想到這,頓時按耐不住起身,拿着文書就要出門。
然而臨出門的時候,他突然發覺自己似乎有點太沖動了。
雖說此事事關重大,不能輕視,可是自己如今隻是一個小小的員外郎,插手地方官員貪污一事實屬越俎代庖。
不行,傅彥冷靜下來,回到書案前坐下。
還是得再想想。
按照規矩,員外郎如果發現任何可疑的信息,都要先上報給所屬司的郎中。
對于傅彥來說,就是要先告訴孫道仁的意思。
傅彥坐在書案前,犯起愁來。
到底要不要先禀報呢?
他一邊思考,一邊再次讀了一遍那封密信。
這一次,傅彥突然發現了一處自己先前沒有太注意的地方。
禦史杜世宏說,他這是“三次請願”?
那麼前兩次在哪?
傅彥意識到這個問題,立刻開始查看過往的文書。
他将甯遠郡過去一年上報的所有文書每一頁都仔細查看,然而卻并沒有發現有兩頁粘在一起的情況。
難道是前幾年上報的?
于是傅彥又把過去三年的文書都查了個遍。
然而他查了大半天,也沒有再查出第二張被粘合在一起的紙。
真是奇了怪了。
莫非前兩封密信是從其他的渠道送來的?
還是說……那兩封密信根本就沒有成功送出去,而是在半路上被攔截了?
如果是第二種,那麼杜世宏恐怕是兇多吉少。
傅彥瞬間感覺自己一個頭頂兩個大,他拄着下巴半趴在書案上,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然而沒過多久,傅彥用餘光瞟見了其中一封文書的裝訂麻繩上似乎粘着什麼東西。
他立刻坐直了,将那封文書拿到燭光下,仔細研究起來。
好像……這麻繩上有一點點殘留的碎紙。
可是整封文書并沒有被損壞的痕迹,這些殘留又是從何而來?
傅彥皺着眉頭想了一會,突然,腦中閃現出一個想法。
難道最後一頁原本就是兩頁粘合在一起的,有人發現了這件事之後,偷偷把這兩張紙分開,然後将最後一頁和夾在夾層中的密信一并取走?
正因為此人将最後一頁撕了下來,才會導緻有一點紙屑殘留在麻繩上。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說得通了!
傅彥瞬間來了精神,也不困了,趕緊又把這些文書的最後一頁查了一遍。
果不其然,其中有兩封文書的最後一頁有被粘合又撕下來的痕迹。
分别是今年三月的季度報告和去年年末的年度報告。
隻是,既然文書已經被人動過手腳,那兩封密信應該是早就被人發現了。
會是誰呢?
傅彥皺着眉頭思考了一會,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于是他連忙抓了一個小吏問道:“請問我上任之前,這些文書是由哪位大人過目的?”
“回大人的話,是由孫郎中孫大人親自過目。”小吏回答道,“咱們吏部人手本就不太夠,孫大人以前都要親自忙這些的。這不,您一來啊,孫大人總算是能喘口氣了。”
“好,我知道了。”傅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他回到書案前坐下,對着那封密信犯愁了一會,最終決定還是交給孫道仁。
傅彥将事情的起因和經過和孫道仁簡單複述了一遍,等着對方的回複。
然而孫道仁卻一點都不驚訝,而是笑吟吟地接過那封密函。
“這都是第三封了。”孫道仁歎了口氣,“這個高廷鈞仗着天高皇帝遠,狂妄至極,壓榨百姓,真是該死!”
傅彥猛地擡頭,驚愕地看着孫道仁。
他果然知道密信的事,傅彥心想,自己猜得沒錯,前兩封密信就是被孫道仁發現了。
按理來說,這麼重要的事情,孫道仁不會猜不到有第三封密信送到京城。
可他卻沒有在第一時間查看文書當中是否夾有密信,而是放任傅彥這個新來的負責這些。
若是說孫道仁政務繁忙沒空管,未免有些太牽強了。
而更有可能的原因則是,這是孫道仁給傅彥的第一次考驗!
他就是想看看,傅彥這個天之驕子是否清楚自己的職責與身份!
想到這裡,傅彥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要是他方才沒有上報,而是拿着密信自己去調查,恐怕從今以後他在吏部就很難再混下去了。
還好自己留了個心眼,傅彥心想。
父親說得沒錯,身在官場果然要處處謹慎,稍有不慎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傅彥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開口詢問道:“孫郎中,不知我們該如何處理這封密信?要上報給尚書大人,乃至聖上嗎?”
孫道仁将密信收入袖口中,對傅彥道:“先按下再說,跟我過來,我細細講與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