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小丫鬟,她探出腦袋,清秀的臉上帶着谄媚的笑容弓着身子走近秦明月身邊。
秦明月皺着眉打量她,隻看見那小丫鬟立刻鄭重其色自報家門。
“奴婢是小姐院子裡的灑掃丫鬟,六歲被賣進秦家,名叫折枝。”
秦明月見她有幾分膽量,冷哼一聲,眼裡卻帶上幾分欣慰。
“那你去幫本小姐撿回來竹球,本小姐一定重重有賞。”
折枝堆着笑對秦明月瘋狂點頭。
她不信奉秦府裡其他下人的不招眼道理,她隻愁要是一輩子唯唯諾諾不敢聲張,她恐怕就要做一輩子的灑掃丫鬟了。灑掃丫鬟月例銀子低的可憐,她算了一算,這樣下去她得到六十歲才能攢夠贖身的銀子。
可她時常看着牆外的平民百姓生活得自由,哪怕是沿街乞讨的乞丐她也覺得羨慕。
所以,東西都是靠自己争出來的!
折枝憑着自己多年灑掃院子的經驗,找到牆邊最好爬的一處。她身形瘦弱,稍微一使勁便遷躍至牆頭,她沿着樹梢一躍而上,終于看見那系着流蘇的竹球躺在樹下。
折枝一手抓着樹枝,另一隻手伸手去夠那竹球。
倒也不是她不想下去,實在是這樹底下是在沒有岔子,她怕下去了,就上不來了。
折枝靈機一動,折下樹上稍長些的枝桠,再斜身往底下夠,終于快要夠到那竹球。
樹下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幾個人,看折枝這樣撿球實在是無奈,于是看不過去走到竹球前拾起竹球遞到折枝手邊。
折枝一把拿過,道謝的言語凝在喉間。
隻見那少年一身錦衣華服,容色驚人,氣度同樣不凡。
哪怕從樹上往下看,也可輕易看出少年身形纖長,乃是芝蘭玉樹之姿。
似是未曾及冠,烏發挽起一半用了根玉簪固定住,另外一半則垂在身後,随着清風四散着。
他長睫垂下,打在鼻骨之處散下一片陰影。鼻梁之上,還有顆不那麼明顯的小痣,襯得他人更加清冷。
少年身後又跟着個華服公子,抱臂緩緩而來。他目露嘲諷盯着折枝,看她一身丫鬟打扮,眼神更加不屑。
“秦家的丫鬟?叫什麼名字?你可知道你方才驚擾的究竟是哪家的公子?”
折枝本來被少年的容貌驚住,可到後面想到他是哪家貴族世家的公子哥兒,頓時慌得都快要落淚了。那一瞬間,她心裡再沒有什麼贖身什麼自由的想法了,而從始至終隻有一個念頭,她完了,完了。
折枝欲哭無淚,顫着聲音答道:“奴……奴婢折枝,驚擾公子,實在罪該萬死。”
如果樹梢是平地,她此刻早已跪下磕頭,此情此景不把額頭磕破怕是難以得個善終了。
替她撿起球的那個少年卻沒有責怪她的意思,朝着她擺擺手。
“你回去吧。”
縱然是那個少年沒有追究,可同他一起前來的那個少年卻不肯放過她。
折枝回到院子裡就先同秦明月講了出去的事情,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
她原本以為秦明月會立刻勃然大怒,可她沒有,她也跟着折枝一樣發愁。她踱步前後,似乎難辦的很,嘴裡也跟折枝方才嘴裡念叨着的一樣。
“完了,完了啊……”
秦明月乃是工部尚書秦佩的掌上明珠,秦佩與夫人隻有這麼一個孩子,于是千嬌萬寵着長大。本來女孩嬌氣些倒也沒什麼,隻是近來不知道從何處來的傳言說他家女兒嚣張跋扈,頑皮淘氣,目中無人。
秦尚書對此話深惡痛絕,現在秦明月眼看着到了适婚年紀,夫妻倆發愁秦明月未來的婚事沒有着落,便痛下決心好好管束管束秦明月的脾氣。
此時傳出秦明月在院子裡玩竹球還命丫鬟出去爬樹驚擾了外人,秦明月的腿怕是不保了。
果然,秦明月還在涼亭裡錘石桌子,便聽見秦老爺旁邊的周管家恭恭敬敬開口:“小姐,老爺叫您去前廳。”
秦明月閉上眼睛,似乎已經絕望,慌亂當中握住折枝的手帶着折枝前去赴死,大有一種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決心。
秦明月的手極其柔軟,不似她的上面長滿厚繭,摸起來膈人的很。
折枝微微一笑。雖然大家都怕這個跋扈的小姐,可折枝卻不害怕,因為秦小姐最兇的時候,也不過隻是扇人巴掌。
嬌小姐哪有力氣?卯足了勁也不過不痛不癢罷了。
可她聽說别的主家磋磨下人,輕則打罵,重則發賣。那種打罵可和秦小姐的天差地别,是真的要見了血的,發賣也指不定發賣到什麼地方,被買到窯子裡更是跑都跑不出來。
況且,就連秦家給下人的銀子也比其他府上給的多些。
折枝想,秦小姐是個好人。
折枝安慰秦明月,“小姐,你放寬心,你不會有事的。”
話是這樣說,秦明月畢竟是主子,事是肯定沒有的。
秦明月泫然若泣:“折枝,你可真是個好丫頭,以後就來我身邊做事吧!”
如同丫鬟們最喜歡的那種話本子描寫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