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府。

秦明月到了莊子上，想和姐妹們叙話，便坐在一起看外面熱火朝天的賽場。

至于各家夫人們，自是坐在另一堆的，管不着她們這些當小輩的說話。

折枝立在一旁，又是給秦明月倒水又是扇風的，忙得不亦樂乎。

這日子本還沒到熱的時候，可今日日頭毒，照得人受不了，即使是坐在連廊裡也仍能感受到熱氣。

秦明月旁邊坐着的一位藍衣少女察覺折枝殷勤侍候，有些好奇開口：“月姐姐，我記得你上回帶的貼身婢女并不是這位啊，怎麼，先前那個惹你不高興了？”

少女長相清麗，一身天青色芍藥紋齊胸襦裙更襯得她出塵，添了幾分親近。容貌隻算做中上，可氣質倒是超凡脫俗。

折枝見過她，她就是時常來秦府尋秦明月談心的李瑜。李瑜本就是秦明月的表妹，做不成朋友也是親戚，關系自然差不到哪去。

李瑜詫異也正常，因為往日無論什麼宴會，秦明月都是帶着翠雲前去。而今日最初也是輪不上折枝來的，隻不過是因為折枝梳的發髻精緻，上的妝容好看，格外開恩讓她去了。

其實也不全是吧，主要是翠雲見到折枝既會梳發，又會上妝，還會钗發，嫉妒得緊，于是一路上都沒有什麼好臉色，惹得秦明月也對她不滿，索性就帶了折枝過來了。

秦明月先吃了一口果子，覺得口中生膩，連喝幾口茶才咽下。隻是出門出得早，也沒有用飯，在李氏屋内吃了些點心就坐上馬車匆匆出門了，她現在實在是餓得緊。

折枝拿出帕子，替她輕輕擦去殘渣。

這一舉動，看得旁邊張望底下男兒的趙敏也驚歎不已。

“月妹妹，你這個婢子啊，看着年紀小，心思倒是細膩，做事也是體貼。”

趙敏才發覺她今日妝容發髻與往日不太一樣，發髻條順，頭上的反绾的發絲編在發頂，又多出了幾股編成細小的發團。烏黑的緞發下，竟還挂着兩顆珍珠，恰好将發髻彎繞的那處空白給填補上了。而眉間的花钿也是她從沒見過的式樣，唇上的口脂，臉頰處的胭脂，都是她沒見過的顔色。

“冠芳樓出新品了？”趙敏瞧着秦明月，佯裝生氣，“好你個秦明月，竟然背着我們自己去買新品。姐妹做到這個地步，怕是也沒得什麼好留戀的了。”

秦明月才把茶水咽下，就聽兩個人說了一堆，急急忙忙解釋。

“怎麼可能，冠芳樓出了新品我一定想着你們呢！”

秦明月笑笑，寬慰兩位姐妹道：“翠雲跟在我身邊多年，是越發不能容忍我收用新的婢子了。我見她如此，反倒要讓她收斂收斂脾性，所以今日便沒有帶她前來，帶了我最近喜歡的婢子，叫折枝。”

秦明月毫不避諱誇贊道：“折枝雖然看着年紀小，其實說話做事可惹人喜歡了！”

她伸出白嫩細長的手指，指了指折枝，“今日我的口脂就是折枝調和出來的！我也不知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就用手指在她掌心抹了又抹化了又化，再上到我的臉上便是這個顔色了！”

兩人聽得啧啧稱奇，低下頭不語。似乎是在感慨秦明月找見個這樣貼心的侍婢，不過卻各自懷有心思。

直到李瑜身邊方才不在身旁的貼身婢女蓮蓬回來，附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僵局方才打破。

李瑜招呼兩人前去廊前觀賽，說是蹴鞠比賽馬上開始了。

大乾民衆尤愛蹴鞠，貴族到平民，無一不重視蹴鞠。甚至前朝有位落榜的舉人，因為踢得好，而被破格錄用為官。自開元年間以來，由于聖上喜好蹴鞠，此項娛樂活動便成了公子小姐宴會中必不可少的了。

不過從前的規矩是男子女子皆可以上場，隻不過女子比女子的，男子比男子的。最後魁首的彩頭，定然是從各位貴人的打賞和主家備下的裡面挑取。

折枝忽然覺得今年不允女子上場似乎有據可循，其中原因之一便是聖上子嗣單薄，太子尚且年幼，年歲大些的徒有長公主一位。

而這位長公主才是真正的嚣張跋扈，權勢滔天，過度地幹涉朝政籠絡朝臣，惹得聖上不喜，反倒遷怒這些尋常女子。

聖上就是看不得女子比男子強，卻無人敢說真話。

折枝敢說。

隻不過隻敢在心裡說。

場上熱火朝天，中央放了個紅皮大鼓，鼓旁邊站着擊鼓人。身側還有個拿着系着紅綢的銅鑼的人，鼓聲一停，敲鑼聲立馬響起。

敲鑼聲響起過後，比賽正式開始。

有主家的丫鬟小厮登上女眷們和不上場的公子們休憩的連廊，手裡端着銅盤，前來讨彩頭。

如今兩隊相比，一隊是奉先社的蹴鞠隊，以戶部侍郎嫡長子林覺為首，其餘公子哥都是京中有頭有臉的人物，隻不過是折枝不認識罷了。另一隊是安平社的蹴鞠隊，折枝湊上頭跟着秦明月一起張望，為首的似乎是今日宴席主家安國公夫人的嫡次子陳吉，前世與她有那麼一兩面的緣分。

她掃過第二支隊伍的其他隊員，很好，她似乎都不認識……的斷論被打斷，隻因為她從隊伍當中看見了崔彥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