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京中冠芳樓的胭脂水粉新品,又有芙蓉齋裡極難排到的糕點。
秦佩握上宋白棠的手,眼裡滿是疼惜。
“棠兒,幾日未見,你又瘦了些。”
宋白棠卻在此時鬧起了脾氣,她甩開秦佩的手,轉過身去,拿個背影與秦佩相對。
她婉聲開口,聲音哀怨不已。
“妾欲與君絕,不若此生不複相見……行之,你既打了妾的弟弟,那便如同打了妾……”
而此刻,白香居的院牆外,折枝帶着夏荷偷聽。
此處低矮,又靠近碧水塘的涼亭,故而裡邊有什麼動靜是可以聽到些的。
種種話語,都讓夏荷心驚肉跳。
她硬生生把自己的指甲都掐進肉裡才抑制住快要驚呼出聲的本能。
“呸!真是不要臉!”
這等子話也好在青天白日的講!
折枝拉着夏荷趕緊離開,害怕有人發現她們正在此處偷聽,一路躲躲藏藏到底是來了與車夫約定好的地方。
果然見到那車夫等在原地,正在一個書齋門口。
折枝拉着夏荷往那驢車那邊去。
那車夫随口過問了幾句。
“兩位姑娘怎麼去了這麼久,事情可還都辦妥了?”
他自是看到夏荷臉色不怎麼好,便多嘴問了一句。
夏荷明顯還沉浸在方才的情形當中,驚恐得忘記了回答,倒是旁邊坐着的折枝替她答了。
“小姐上回說了想吃這邊的天香樓的醬鴨,本是想捎帶一些回去的。怎想快排到了店家才說已經售罄,又不好空着手回去罷,隻能帶些果子回去,又多等了些時候。”
果然見折枝手中拎了個紙包。
夏荷才從恍惚當中回神,一雙眼看向折枝時早多了幾分欣賞之色。
她方才竟還想着直接回絕那車夫讓他别管多的,隻管趕車便好。
如今回了神想到才是不好。
尚且不知這車夫和老爺有沒有關系,即便是沒有,别人好意問問,驟然回絕失了體面,惹得車夫不快,倒還真說不準會不會去悄悄告密。
至于果子,是方才在茶攤沒吃完的罷了。
夏荷埋怨道:“小姐哪稀罕你這果子,府上自有廚子,哪樣的糕點果子做不得?”
折枝眨眨眼,也歎了口氣。
“姐姐的話有道理,我雖想讨小姐歡心,卻也不想馬屁都拍到腿肚子上。”她頓一頓,看向外邊趕車的車夫,看着年紀不小,“不知哥哥家中可有妻兒?左右小姐也看不上我等買的果子,不若哥哥将這些果子帶回去給嫂嫂侄兒吧!”
車夫笑着應了,趕車也愈發賣力。
天晚欲雨,陰雲籠罩在城中。
折枝撩起車簾,才發覺有細密的雨絲飄在空中。
還未入夜,天卻是已如入夜一樣黑了。
又是一炷香功夫,車夫已經将驢車趕至了側門。夏荷先下了去,留下折枝将果子遞給了車夫。
和車夫又寒暄了幾句,折枝目送她離開,才轉身擡起手準備進門。
雨絲本是微涼,卻遲遲不見滴在她的手上。
折枝擡起頭,對上一雙深邃的眼睛。
少年的桃花眼潋滟無雙,宛若深潭泛起的碧波,輕易也勾起人心底裡的漣漪。
“姑娘好巧。”
折枝慌忙低下頭,卻不敢看他。
縱使上一世見慣風月,可遇見他這樣幹淨的少年還是慌了神。
她聲音弱弱,有些難以隐藏的懼怕。
“奴婢……奴婢不敢當。崔公子,您怎麼在這?”
崔彥林并未解釋,也并未問她為什麼對上自己時會怕,隻是将手上的油紙傘塞在她的手裡,不容她拒絕,便從她身側移走。
“雨漸大了,姑娘莫要着涼。”
“崔……”
崔彥林回頭,見到折枝撐着傘望着她。
許多年前動恻隐之心之時,他并未注意到她究竟長何模樣,甚至都不知她姓名。
直到後來一次,祁陽王府宴請衆賓客。觥籌交錯之間,他遇見姗姗來遲的折枝娘子。
折枝娘子不喜言笑,隻是望着他的眼神中分外明亮。接着她盈盈施禮,感恩他多年前的救命之恩。
他甚至不記得自己究竟何時救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