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邊覃姑姑說是要找你,一直找不見人影,便拖看見你的人都知會一聲。”
柳紅笑笑,唇旁兩側有兩個梨渦,甚是嬌俏,不然也必不會當年被選中進了樂坊。
折枝點頭,眼神卻在柳紅的臉上多停留了瞬。
柳紅摸了摸臉,不甚自在,“怎麼了?”
折枝笑道:“姐姐黑了不少,往日裡黑燈瞎火的沒曾發現,今兒個日頭下才發覺。”
柳紅輕啊了一聲,卻沒有銅鏡,隻能殷切地望着折枝,心裡已經信了。
“那該如何是好?”
折枝眨了眨眼睛,“我往日從我娘那兒聽說了個養膚的法子……隻需日日抹着竈裡剩下的土灰,用來敷臉,過不了幾個月,比神仙玉女粉還要好用些。”
柳紅将信将疑,隻是看着折枝走遠了。
她日日也曾用灰粉敷面,不想太過出挑,又經常垂着眼睛,任誰也看不出日後的風華。
到了蒹葭院外邊的路上,便看見覃姑姑正和另外的婢女說着什麼。
“今日宋姨娘給夫人老爺敬茶,物件可曾準備妥當?”
“已是妥當了。”
“往後你就在疏影閣裡邊做活兒,可千萬莫要真正忘記你的主子是誰。宋姨娘喚你做什麼便做什麼,未敢擅專,可知道了?”
那婢女點頭稱是。
人影隐沒在枝叢裡,折枝還沒走近便看見那婢女轉身走了,并未看見長什麼樣子。
覃姑姑見折枝來了,笑着招手喚她過來,卻沒說喊她過來幹什麼,隻是領着折枝往假山那邊走。
“夫人午膳想吃鲫魚豆腐,得先去廚房,讓人先備下了。”
折枝默默跟着她走,什麼話也沒說,隻見她真的領着她來了廚房。
廚房裡熱氣騰騰,廚子婆子丫鬟忙活得不亦樂乎,見到覃姑姑來,便都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殷勤問:“今日怎麼是姑姑親自來了?可是夫人有什麼吩咐?”
覃姑姑笑着搖了搖頭,隻是慈眉善目道:“沒有吩咐,隻是我來看看你們幹活可都細緻,可偷懶了去?”
衆人聞言,便更加賣力摘菜洗菜,煙火之氣更盛。
覃姑姑又帶着折枝出了廚房,仍舊是不說要她來幹什麼,直到到了假山後,人迹罕至之處才緩緩開口。
“你可知道我為何要帶你去一去那廚房裡?”
折枝搖頭:“奴婢并不知道。”
覃姑姑也學着她搖了搖頭,卻伸出手,将擋在她額前的發給攏開了些,露出一雙黝黑明亮的眼睛。
覃姑姑倒是驚訝了一番:“你這眼睛生得多好看,為何要遮住?”
“眉目傳情、達意,若是心中有想法,眼和眉是最能看出的。”折枝垂下長睫,“奴婢不想被人看出自己心中的想法,所以将它遮住了。”
覃姑姑掩住方才的驚豔之色,卻是冷哼了一聲:“雖不想被别人看出,可别把别人當做了傻子了。”
“夫人小姐或許不知,可我是知道的。”
覃姑姑眼裡閃過震懾之意,望着折枝眼裡神色複雜。
“你怕是早就知道老爺在外邊養了外室,故而一直引着我們往着那邊想去罷。”
折枝不說是也不說不是,隻是回答:“那日夜裡偷聽院子裡的新姑爺和老爺說話,不甚聽到了些言語。可是奴婢人微言輕,不敢捕風捉影。”
覃姑姑替她說:“那日我聽秋菊說起,你是個傻的。被翠雲那小丫頭擺了一道,卻不敢不應,大着膽子前來找夫人決斷。她們說個樂事,我卻聽在了心裡。我又聽說那日你被秋菊诓走了,去了廚房,卻是直直望着什麼都沒說。我便覺得你有趣。”
“後來夫人無暇管教小姐,又縱着小姐玩樂,是你故意來我身邊,特地令我想到管家查賬一事,借此牽扯出來這外室。當真是好一出圍魏救趙啊。”
覃姑姑眼神閃爍,看着折枝不卑不亢地屈着身子,神色卻沒有動過。
她忽的又是一笑:“原來,我今日找上你,也在你意料當中嗎?”
折枝點了點頭,算是承認。
“哎……”覃姑姑歎了口氣,拍了拍她讓她不必拘着,“難得你小小年紀,竟有如此心機盤算。你究竟想做些什麼呢?又為了什麼呢?”
折枝行了一禮:“奴婢是秦家奴,自然是為秦家着想。若是讓外室留在府外,必得鬧得家宅不甯,小姐痛心,夫人疾首。奴婢的賣身契在夫人手中,隻願唯夫人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