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舟皺緊了眉頭,過了好一會,他才吩咐道,“明日讓她出宮去一趟孟國公府,就說是朕委托她代為探望孟國公夫人。”
月色入簾,滿地銀輝,阿竹原以為今晚會照例失眠,但她躺進被窩,一沾枕頭,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睡醒後,便有侍女跟她說了沈行舟讓她出宮去探望孟國公夫人的事情。
阿竹沉思了一瞬,“那便出宮走走吧。”
“姑娘你看,這件衣服怎麼樣?”
侍女給她拿了一件淺綠色的襦裙,這裙子上邊還綴着珠子,阿竹嫌累贅,讓侍女給她拆了,又梳了發髻,插了一支垂着流蘇的碧玉簪子,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她還是戴了面紗。
阿竹自然不會去孟國公府。
宮外一片熱鬧,接踵的行人,叫賣的小販,路邊冒着熱氣的小吃攤,無一不透着熙熙攘攘的人間煙火氣。
如今的京城比她少時的京城要熱鬧得多,心裡不由得歎了口氣,百姓生活富足,她也算是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了,不提沈行舟私下裡為人如何,他确實是個好皇帝。
阿竹在街上沒有目的的閑逛着,進了個陶瓷店,剛看到了一副白瓷茶具,便聽到旁邊有個女子盛氣淩人地開口,“店家,把這個給我包起來。”
“買賣東西,向來是講究一個先來後到。”
那女子微微一笑,回擊映月,“我沒聽過先來後到,隻聽過價高者得。”
阿竹淡淡地掃了一眼,發現來人竟然是沈玉芝和孟沅君。
沈玉芝是麗太妃所出的三公主,出嫁時封了綿陽公主,丈夫張钺,是汝南侯張平的後代,世代襲爵,在翰林院就職,兩人尚無子嗣。
至于孟沅君……阿竹的姨母,西南冷氏的二小姐,曾在上元節燈會酒樓失火之際,被一位錦衣公子所救,多方打聽才知道那是新襲爵的孟國公,阿竹的父皇問他是否願意娶她姨母時,他并無異言,但她姨母嫁進孟國公府後,才知道他已有心儀之人,并在她嫁進孟國公府的前一天,穿着嫁衣跳湖而死,隻留下了一個尚在襁褓之中的女兒。
這個尚在襁褓之中的女兒便是孟沅君。
可憐她姨母,剛過門就給人當了後母,孟國公府心疼她剛出生就沒了母親,自然是萬千寵愛,孟沅君從小嬌生慣養,自然不把常人放在眼裡,對她的嫡母更是絲毫尊重都沒有,阿竹姨母雖然是孟國公明媒正娶的妻子,孟國公府唯一的女主人,但日子卻并沒有那麼好過。
阿竹在看她之時,沈玉芝也在暗暗打量着阿竹,看她雖戴着面紗,卻衣着華貴,氣度不凡,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阿竹對這套茶具倒是沒什麼執念,但映月看阿竹難得有件喜歡的東西,便不想讓給她們,映月正要開口,阿竹攔住了她,對着孟沅君淺淺一笑,“哦?不知姑娘要以何價購得這套茶具?”
“不管她出多少錢,本小姐都出雙倍。”孟沅君驕傲地揚了揚下巴,對着一旁的掌櫃道。
“那我出三倍。”
“我出四倍。”
……
“十二倍。”阿竹淡淡開口。
“十六倍。”
“十八倍。”
“二十倍!”
“既然姑娘如此喜歡,那便讓給你吧。”看到孟沅君那高揚着下巴的模樣,阿竹不禁笑起來,轉身去看另一套茶具了。
“你!”孟沅君這下也反應過來自己是被阿竹坑了。
“你竟敢戲弄我?”
“看你自己理解。”阿竹聳肩,面帶笑容,“怎麼,你還要花二十倍的價格再買我現在看的這套茶具嗎?”
“你……”孟沅君忍不住揚起手掌想掌掴阿竹,沈玉芝急忙攔住了她,“好了好了,沒必要跟她計較,消消氣。”
沈玉芝瞥了眼阿竹的背影,“你這脾氣真應該改改了,馬上就要選秀了,這可是陛下登基三年後的第一次選秀,雖說你與陛下是表兄妹的情誼,但也不能總這麼嬌蠻任性,沉不住氣,你現在這個樣子,在孟國公府時阖府上下都寵着你護着你,但你既然已經決定入宮,便要學着端莊沉穩些,不然日後處處樹敵不說,你要如何母儀天下?”
提到沈行舟,孟沅君臉上浮現了少見的少女嬌羞神色,她吐了吐舌頭,難得的沒有犟嘴,“我知道了。”
說完,她挺直了脖子,眼神不屑地掃了一眼阿竹,挽着沈玉芝的手臂昂着頭離開了。
沈玉芝說這話時并未忌諱在場的人,一旁的阿竹也神色複雜地聽完了全部。
沈行舟要選秀了。
阿竹歎了口氣,但願他能碰見個合心意的女子,然後早點放她離開吧。
她真的厭倦了宮裡的生活,也不想再和沈行舟糾纏了。
“姑娘,給我吧。”
阿竹回過神,将手中的茶具遞給映月去付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