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棠隻記得小船掉下瀑布,她感覺一陣下墜,在船艙裡撞得渾身劇痛,還未叫出聲,就已經沉入水底再次昏迷過去了。
對了!戚炎!
床上的女子倏地睜開眼睛,身子微微動了動,蔣棠覺得渾身哪都疼。
“呀!小姑姐睜眼哩,快喊童大夫來!”
屋裡還有個胖大嬸,聽見聲響馬上過來瞧蔣棠的情況,見她醒了驚喜地大喊。
“咳咳——”
“小姑姐,你覺着咋樣哦?”
“你們是誰啊?我怎麼在這裡?”
蔣棠艱難地說完一句話,雙手抵着床闆想要坐起來,身體一陣酸痛。
“莫動莫動,你身子受傷還沒得好全乎,莫扯到筋肉哩。”
“阿姆,童大夫來啰!”
胖大嬸的女兒跑進屋一陣喊,後面跟着一個老者進門。
蔣棠虛弱得糊塗,隻聽見那老者探了探自己額頭和眼睛,然後問她幾句話。
“小姑姐還記得自己怎麼掉進海裡的莫?”
“在瀑布上面掉下來的。”
“瀑布?那個烏江潭?哎喲這個小姑姐是吳興人哩,咋地就飄到我們賴家村呢?介麼個想不開喲!”
童大夫見她神志尚且清醒,應當問題不大,好好修養即可。
走之前沙啞着嗓子不滿地訓了她幾句。
“老夫一向不救自己尋死的人,要不是賴大嬸死命求我救你們,我看都不看你們一眼。”
“是哩,有什麼困難事都莫需跳江呀,阿姆阿爸得心疼死啰。”
跳江?想不開?
蔣棠聽得腦子一團懵,她明明是被别人謀害才掉下瀑布的啊。
胖大嬸也就是賴大嬸在一旁搭腔,她們都以為蔣棠跳江跳海是為了殉情。
童大夫交代賴大嬸給蔣棠熬點清淡的魚粥就走,她昏迷了兩日,每日都是靠着賴大嬸喂藥喂水。
“你們年輕人啊就是沖動,不愛惜自個哦,說跳江就跳江,還有你那個小夫郎,可憐哦——”
賴大嬸一邊熬粥一邊搖着頭遺憾地說着。
蔣棠聽了一陣,算是聽明白了,她是被人當做跳江殉情的可憐人了。
她沒力氣解釋,虛弱地問了一句:“大嬸,戚炎在哪兒?”
聽賴大嬸的語氣,戚炎或許已經——
蔣棠不敢想下去,淚水就已經湧上來,怎麼會有人這麼傻,明明她都叫他回頭了,還要跟着她一起掉下去。
“你問你那個小夫郎是吧?啊他就在隔壁啊,還昏着哩,傷得比你重,腿腳都斷啰……”
蔣棠心髒瞬間活了起來,急切地問:“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賴大嬸好說歹說愣是沒能阻止得了蔣棠,隻好和女兒攙扶着她一點一點地到了隔壁屋。
賴大嬸給他們倆點了油燈,昏暗的一點螢火下,蔣棠看見戚炎了無聲息地躺在床闆上,臉上都是傷口,被摔碎的船闆紮的。
童大夫說他傷得很重,能不能撐過去還不知道。
“戚炎……”
蔣棠睜着眼睛落淚,伏在床邊喊他的名字。
“你不是說,回京以後就跟表姨婆提議你我成親,”
眼淚滑落嘴角,鹹鹹的滋味,蔣棠這才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她内心有了戚炎的一處存在,隻是她一直壓在心底,告誡自己不要去期待。
蔣棠雙手握緊戚炎放在床邊的手,冰冷無比,失去了平日裡牽着她時安心的溫暖,她還記得,還記得戚炎擁緊自己身體,為了緩沖掉從瀑布落下的大部分沖擊。
“還說以後讓在國公府的書堂做女夫子,隻要我高興……”
以前,戚炎總愛跟她說這些不切實際的話,蔣棠一直沒有放在心上,可是如今,如果他能醒過來,隻要他能醒過來,她就算答應他,那又怎麼樣呢。
“嗚嗚——戚炎你醒一醒啊——我收回你不能和我說話這句話了,我求你醒來跟我說句話啊——”
可憐的人兒撐着虛弱的身子在屋内哭得絕望,賴大嬸在一旁看着也忍不住抹了抹眼角,這一定是對十分相愛的小夫妻吧,唉——怎麼就落到了這個地步。
“……好。”
屋内忽地響起一道氣音,蔣棠和賴大娘都安靜了一瞬,屏氣凝神觀察着,蔣棠湊到戚炎的嘴邊,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戚炎你醒了嗎?睜開眼睛看看我!”
戚炎睜開眼就是蔣棠白淨的小臉,哭得鼻頭通紅,眼睛含淚睜得大大地湊近看他。
“芝芝。”
她沒事就好。
蔣棠又掉了兩滴淚,不過這次是喜極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