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炎陪在她身邊,幫她拂去落在肩上的銀杏葉子,蔣棠心情不好,一家子到了杏莊來散心。
蔣棠怎麼會不懂這個道理,隻是這會子切身經曆,受到的沖擊比想象中還要大而已。
“我隻是突然明白,做人做事到最後都隻憑良心,隻求無愧,在别人心中我是如何,好像都不重要了。”
戚炎在背後擁住她,為她擋去卷起的秋風,不想看她憂心消極至此,臉頰蹭了蹭她的發頂喃喃說着:
“在我心裡,你是頂頂重要的。”
突如其來的情話,蔣棠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嘴角還在自己沒發現的時候就已經勾起,在他懷裡轉了個身彎着眼眸回看他。
“有多重要?”
沉穩如她,也忍不住像個小女孩一樣想要問個明白,自己在他心裡到底被偏愛到何種程度。
戚炎握住她的手放在心口處,胸腔的每一下跳動都回響着她的名字。
蔣棠手心被他的心跳震得發麻,他目光灼灼,蔣棠感覺自己的心跳也逐漸快了起來,臉上發熱……
戚炎撫上她盛滿紅暈的臉,在她期待的目光中緩緩開口道:“即使你不曾回京另嫁他人,在我心中,我的妻子永遠隻有你一個。”
蔣棠呼吸一滞,戚炎他是何等驕傲的人,竟然能把姿态放得這樣低……
“芝芝,我隻想屬于你——”
在邊疆上陣殺敵時,隻要想到他守護的國家中有他的芝芝在,即使對面是多面兇悍的敵人,他也能一往無前。
無論他受了多麼重的傷,他都能掙紮着從閻王殿中走回來,隻期盼着有一日他醒來時,看見她在身邊對他說一句——我回來了。
蔣棠受不住他眼中的情熱,率先投降靠在他胸膛躲開他的視線,心口處随着他說的話變得無比熱烈。
戚炎還在不停說着,“我的心屬于你,我的身體也屬于你,還有我的——”
蔣棠一把捂住他的嘴,心跳快得不像話,“夠、夠了,我已經知道了。”
這人說起情話來怎麼一點兒也不害臊啊?
戚炎親吻她的掌心,壓低嗓音問她:“那我在芝芝心中,還重要麼?”
蔣棠從始至終心裡就隻有他一個,哪裡有什麼還重不重要的。
“嗯,我也隻想屬于你。”
一對碧人站在銀杏樹下良久,時不時卷起的秋風吹不散兩人的情意綿綿。
但有人可以。
“娘親爹爹——”
蔣昭昭久久不見娘親爹爹的身影,便跑出來尋找,隻見爹爹和娘親躲着她在樹下說着悄悄話,她急忙跑過去加入。
“娘親和爹爹在說什麼呀?小七也要聽~”
蔣昭昭順着兩人的腿往上爬,直到蔣棠和戚炎把她夾在中間,她才抱着人狠狠撒嬌。
蔣棠和戚炎對視一笑,眼下再沒有比這小家夥更重要的了。
“走,爹爹陪你騎馬去!”
“哇——娘親也要騎!”
“好~都依你——”
晚膳時難得梁凡回來一起,戚炎明日就要護送糧草回邊疆,此行中途玉珠公主會加入隊伍之中,屆時公主會親自和可汗談判。
戰争始終勞民傷财,若是蒙古可汗選擇議和,玉珠公主這一去,可是奔着和親去的。
戚炎說完這事瞥了一眼梁凡,隻見他神色無異,戚炎挑了下眉沒再說什麼。
戚炎在吳興才呆了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就要走,蔣昭昭鬧了好久的脾氣,依依不舍地霸占着戚炎不讓他走。
戚炎把嘟着小嘴的小人兒抱起來,蔣昭昭穩穩地坐在爹爹的手臂上,十分依戀這一份安全感,一手緊緊地揪着戚炎的衣服,眼睛憋着眼淚卻不去看戚炎。
戚炎心疼地摸摸她的小臉,可責任在身,他不得不走。
蔣棠試圖跟女兒講道理。
“小七乖,爹爹是将軍,保衛邊疆是他的使命明白麼?”
蔣昭昭似懂非懂,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有了爹爹,為什麼爹爹不能陪她久一點?
“小七知道嗎?在邊疆也有很多像小七這麼大的孩子,他們也像小七一樣可愛聰明,可是他們的爹爹都被壞人打傷了擄走了,就沒人保護他們。”
蔣昭昭吸吸鼻子,頓時關心起邊疆的小朋友們。
“所以爹爹要去保護他們了麼?”
戚炎欣慰她能聽懂,點了點頭道:“嗯,爹爹不僅會保護他們,也會保護小七和娘親,保護我們大宋的所有子民,等到哪一天爹爹把敵人全都打跑了,爹爹就回來和小七騎馬好麼?”
她爹爹是大将軍,是跟小人書上一樣勇敢厲害的大将軍!
蔣昭昭擦幹淨眼淚,伸手奔向娘親的懷抱,貼心地說着:“爹爹去吧,去把大壞蛋全都打跑,讓邊疆的小孩子們的爹爹都能回家來!”
戚炎摸了摸女兒的發頂,心疼她的懂事同時驕傲于她的格局之大。
“好!爹爹一定能做到。”
蔣棠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戚炎就看過來道:“等我回來。”
所有的話都喚作一句“你要平安歸來。”
戚炎帶着兵馬糧草一走,蔣昭昭立馬轉頭趴在她娘親肩膀上哭得不能自已。
蔣棠一邊哄着女兒,一邊望着戚炎遠去的身影,心中生出無盡的牽挂。
希望他無兇無險,平安歸來——
十月一過,天氣便完全冷了下來,今年冷得比往年要早得多,似乎一夜之間全城都穿起了冬衣,各地的布匹需求也不斷地增高,蔣棠的布匹生意做得十分紅火。
看一眼陰沉的天,像是要下雨的樣子,蔣棠皺了皺眉,江南的冬雨可是能沁入骨縫的冷。
“今年不知會不會下大雪……”
小琴給她拿了一個湯婆子暖手,“下雪好啊,吳興好難下一次大雪的,前年也就下了點小雪,都沒積起來,沒勁兒。”
蔣棠笑了笑,小琴還小,隻顧着玩兒,這麼冷的天氣,不知道戚炎在邊疆……
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胡思亂想也沒用,蔣棠甩走腦中的憂慮,回屋處理各處賬本去了。
北方河面結冰,漕運停了一半,梁凡最近多有空,便總在家中幫蔣棠處理商務。
指了一處紅字問她:“這處布匹賣得最多,可比京城的收入還少,這是為何?”
他說的是榆林城,蔣棠想起榆林百姓的生活多有艱難,便降價賣給那裡的布商,賣得多也是因為今年比往年要冷吧。
“你這樣做生意,遲早虧損。”
梁凡知她心善,但沒見過她這樣幾乎白送的價格,人工材料加上運費,她能把成本賺回來就不錯了。
蔣棠無所謂,她不缺錢用,反正别的地方是賺的。
“沒關系,就這一年而已,往後就好了。”
梁凡尊重她的決定,給她看完賬本放好後,看見蔣棠望着外面的銀杏樹在發呆。
“在想戚炎?”
蔣棠才回過神來,真是……才決定不胡思亂想的。
“嗯,不知道邊疆怎麼樣了,戰事多不多?他有沒有受傷?控制不住地想。”
“沒事的,既然朝廷有意議和,蒙古人打了那麼多年,一樣需要休養生息,或許會接受議和也說不定。”
蔣棠心下稍安,又想起另一事。
“議和的話大宋就會和蒙古和親,玉珠公主和阿兄當年……”
梁凡不等她說完便道:“我和她不是一路人。”
不說不喜歡,也不否認當年兩人的事,隻說不是一路人……
蔣棠聽出端倪,看來梁凡對玉珠公主不是完全沒想法的。
“怎麼會呢?阿兄長得好看,還有過救駕之功,我看着阿兄和玉珠公主很是般配啊!”
梁凡笑着撇了她一眼搖搖頭,隻當蔣棠是在調侃他。
蔣棠見他絲毫不着急,心中又有些不确定了。
“阿兄難不成真決定孤家寡人地過了?”
“有何不可?有你,有小七,我還怕我晚年孤獨不成?還是說——”
梁凡頓了頓,認真地看向蔣棠道:“你有離開的打算?”
蔣棠一愣,她剛剛确實在擔心梁凡會孤獨終老,可若是她一直留在吳興,梁凡就不會孤獨終老啊?
梁凡了然,或許在蔣棠的潛意識中,終有一天是要回到戚炎身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