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長到他在夢裡以為把前半輩子又過了一遍,可是在夢裡哪裡都找不到蔣棠,他怅然若失半生,不知道自己缺了什麼。
芝芝——
“戚炎?戚炎!”
蔣棠坐在床邊喚着戚炎的名字,見他終于睜開眼睛才松了口氣。
戚炎見她淚眼婆娑,以為自己的傷吓到她了。
“别擔心,我沒事。”
蔣棠聽他嗓子啞得不行,給他倒了杯水。
“你發熱了三日,一直醒不過來,我們都快擔心死你了。”
原來是這樣,難怪在夢裡一直醒不過來。
戚炎就着她的手喝了大半杯水,腦子還混沌着,蔣棠拿着杯子要放回去,戚炎拽住她的手不放,很怕回到夢裡的那種感覺。
“别走。”
“我隻是把杯子放回去。”
他身受重傷,手上其實沒什麼力氣,蔣棠怕拉扯到他,哄着讓他放手。
戚炎不放,手掌虛虛地握住她的手腕,半阖着眼眸盯着她。
他這個樣子就像小七生病時一樣,鬧脾氣也要她陪着。
蔣棠歎了口氣,把茶杯放在床尾處,脫了鞋襪躺在他身邊。
“你餓不餓?我去拿些粥來。”
戚炎搖搖頭,睡得頭昏腦漲,身上的感官也遲鈍了,他還沒有想吃東西的想法。
蔣棠看他還不清醒的樣子,便一直跟他說着話,免得他又睡過去。
“戚炎,好好養傷,在這裡過完年我們就回家。”
回家。
戚炎眼裡閃過溫暖,還能和她一起回家,真好。
“好。”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躺了一會兒,戚炎問起城裡的事。
“不用擔心,費将軍都安排好了,如今蒙古可汗在我們手上,大家都安心地準備過年呢。”
多虧了蔣棠帶來的物資,邊疆的将士們都能過個好年了。
“謝謝你,芝芝,蔣家又救了我戚家軍一次。”
蔣棠靠在他肩上笑笑,“你我之間,還用得着說這些麼?”
戚炎也笑,“對,不用。”
戚炎睡了幾日躺也躺累了,倒是蔣棠這幾日衣不解帶地照顧他,跟他說着話時就睡過去了。
戚炎撫了撫她眼底下的青黑,心疼地把人攬在懷中。
“安心睡吧。”
秦伯進入放來看戚炎的狀況,見他無事醒來心裡的石頭就放下了。
戚炎慢慢坐起來,秦伯看得眼皮子一抖,正想跟他說小心傷口不要動,戚炎止住秦伯,看了眼還在酣睡的人。
慢慢地下了床走到外室。
秦伯扶着戚炎撇嘴,真是小氣,連他這個大夫都防。
“我的身體我知道,我會注意的秦伯。”
對上這麼倔強的小子秦伯還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主要是怕他步了國公爺的後塵,看他樣子不像是撒謊,秦伯也安心了些,總歸是年輕人的身體,恢複得快些。
此刻已經是後半夜了,前方大營還不時傳來歡呼聲,戚炎凝神聽了一會兒。
秦伯笑罵道:“這些小子們,好久沒見他們這麼高興了。”
連着幾個月缺糧缺藥,軍中一整個死氣沉沉,如今戰事大捷,有吃有喝的,可不得好好慶祝一下。
戚炎也笑,“秦伯怎麼不去參與參與?”
“我這把老骨頭哪裡能和他們一起折騰?将軍想去?”
“想。”
怎麼不想?好不容易打了勝仗,生擒了可汗,好不容易躲過了餓死戰死的命運,他當然想和手下的将士們度過這麼得意的時刻。
但……也隻能想想而已。
秦大夫笑睨他,這一刻,仿佛回到年輕時跟在國公爺身邊的光景,每回打了勝仗,大營中總是高歌載舞。
戚炎這一回生擒了可汗,這可是他父親都沒做到的功績,這小子估計心裡偷着美呢。
奈何一老一傷的,隻能憋在後方兩兩對望。
軍營中央的篝火連着燒了三四夜,愣是把這一片周圍的雪都給融化了,将士們圍着火熱的紅光席地而坐,有些蹦跶累了的士兵也不回營中休息,直接躺下就睡着了。
馬上快過年了,大夥圍着火堆煮餃子烤肉,将士們臉上都是紅火的光。
隻是喝着吃着的時候,中途突然嗚嗚地哭嚎起來。
“嗚嗚啊——這段日子太難了。”
很大一隻的漢子一手搭在梁凡肩膀上,嘴裡還咬着熱乎乎的烤餅就這樣哭起來。
今夜是除夕夜,軍中不少人都十分想念家中的親人,被大隻漢子的哭聲一勾,也跟着大聲小聲地哭起來。
梁凡拿了一小壇酒時不時地喝上一口,很體貼地默默陪着。
“梁凡兄弟真是不錯,武功還這麼厲害,那日在馬嶺關我見着你殺敵的架勢我就知道你不簡單哈哈哈——”
大隻漢子哭完又拉着梁凡聊起來,要不是梁凡和援軍及時趕到,他們今日哪裡還能在這裡侃天侃地。